阴谋的气息侵染得彻底陌生。
莱昂独自行走在迴廊深处,靴底与石板摩擦的声音在空旷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故意放轻呼吸,手不触剑柄,却始终在精神上保持著如拉满弓弦的紧绷,
他知道,在这个地方,任何不该听到的东西都可能成为一柄割喉的刀。
转过长廊尽头,他忽然停下。
微弱的烛光从偏厅的门缝溢出,伴隨著模糊的谈话声。
低沉的嗓音带著匈牙利口音,偶尔混杂著熟悉的捷克语。
莱昂屏息,背靠在冰冷的石柱后,任风从廊道缝隙里钻过斗篷,带来一丝湿冷。
他能分辨出几道声音第一道,是西格斯蒙德,语调平稳,带著天生的傲慢:
“拉泰的人还不肯鬆口他们迟早要明白,没有退路。”
第二道,是冯波尔高,带著低沉笑意:
“他们的少主还在我们手里。只要我们愿意,明天就能送他上断头台。”
第三道,略高,带著轻蔑的鼻音一一是冯奥利茨。
“那个小子倒是真不像个贵族。不过--把他留著也好,能换来一座城,总比一具尸体值钱。”
偏厅里传来轻微的酒杯碰撞声,隨后是西格斯蒙德冷漠的回应:
“继续关押在马列索夫城堡。波尔高,你的人要盯紧,不能出任何差错。等拉泰彻底向我们屈服为止。”
莱昂的心跳在这一刻慢了下来。
汉斯卡蓬马列索夫城堡。
他在心里默默记下这座城堡的名字。
冷风从长廊尽头吹来,他的目光在阴影中微微收紧,仿黑暗里浮现出了前路的轨跡:救人,復仇、斩断一切旧帐。
偏厅內的笑声渐渐远去,几人的脚步声踏在石板上,向另一侧廊道延伸。
莱昂静静等待,直到最后一丝声音消失,他才缓缓离开,步伐如幽影般无声。
夜深的庭院里,风掀起斗篷,月光从云缝里探出,落在他握著剑柄的手上。
那手指的青筋微微隆起,却很稳。
他明百了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
风捲起远方的雾,仿佛替他遮掩了潜伏在黑暗中的杀机。
夜已深沉,修道院的最后一声钟鸣在风中散去,院落归於死寂。
偶尔有库曼守卫的低声呼喝从远处传来,但夜雾將一切都吞没。
莱昂独自站在庭院里。
他低下头,望著自己握著剑柄的手。
马列索夫城堡。
汉斯卡蓬被关在那里。
那是他必须踏出的第一步,也是压在心口的一块石头。
父亲马丁的死、母亲的哀豪、燃烧的斯卡里茨,这些记忆像烙印一样刻在脑海深处。
冯奥利茨的笑声、宴席上的轻蔑、西格斯蒙德的冷酷话语,全都变成一柄柄看不见的刀,逼著他呼吸得更慢更冷。
风从长廊掠过,像远方旷野传来的低语。
夜色里,烛火已灭,只剩下月光穿过云缝,落在他剑锋上,泛出一丝冷意。
他在心里默默描绘自己的下一步行动:
先救出汉斯卡蓬。
这是唯一能为自己爭取主动的筹码,也是与外界沟通的第一步。
冯奥利茨必死。
只有先报杀父之仇,才能让心中燃烧了太久的烈火得到回应,
西格斯蒙德,也將以命偿命。
他会亲自问他,那些被库曼人肆意屠杀的平民,那些被践踏的村庄,在他眼里是否只值一声冷笑。
莱昂慢慢仰起头,望著修道院高耸的石塔和黯淡的天穹。
寒风从面颊拍过,带著湿意与冷意。
梦中世界的夜,总比现实更长、更冷。
但他知道,自己不再是当初那个被仇恨裹挟的少年。
他能在杀意和忍耐之间,找到属於自己的呼吸。
黑暗中,他缓缓將长剑收入鞘,剑锋最后一次在月下泛出冷光。
今夜,他没有出手。
但杀机,已如寒潮,在静默中铺满整座修道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