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天地间最后一丝黑暗被驱散,东方地平线上透出凛冽的青光。
万籁俱寂,连风都仿佛凝固。
在这暴风雨前极致压抑的宁静中,清河县城如同一头受伤的困兽,蜷缩在弥漫的晨雾里。
独立第一旅旅前指,土地庙改建的指挥部内,空气紧绷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马灯的光芒映照着陈征坚毅如石刻的侧脸,他稳稳地站在观察口前,手持望远镜,最后看了一眼那座沉睡中的城池。
沙盘旁,赵铁鹰握着电话听筒,目光紧盯着腕上的手表,秒针“滴答、滴答”
地走向那个决定性的刻度。
所有前沿阵地上,官兵们屏住了呼吸。
王小栓趴在一团突击队的散兵坑里,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咚咚”
的狂跳声,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将身体又往冰冷的泥土里压了压,右手死死攥住了胸前的红花。
不远处,炮兵团阵地上,老杨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举起的手臂如同凝固的雕塑,身后,所有炮手都已就位,手指搭在了拉火绳上,或悬在击装置上方。
时间,走到了凌晨四点整。
陈征没有回头,只是微微颔。
赵铁鹰对着话筒,用尽全身力气,低沉而清晰地吼出了那个等待已久的命令:“总攻开始!
炮兵集群,开火!”
命令如同点燃了引信的火花,瞬间窜遍了整个战场神经末梢。
“放!”
“放!”
“放!”
各炮兵阵地上,指挥员声嘶力竭的怒吼几乎在同一时间炸响!
下一瞬间——
“轰!
!
!
!
!
!”
第一声炮响撕裂了黎明的寂静,如同天神挥下的巨锤,重重砸在大地上。
但这仅仅是开始!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第十声、第一百声!
独立第一旅所属的,以及加强配属的所有火炮——老杨精心调教的山炮、步兵炮,各团属的迫击炮,甚至包括一些集中使用的“震天雷”
重迫击炮——在这一刻,同时喷吐出复仇的火焰!
“呜——咻——!”
“呜——咻——!”
“呜——轰!
!
!”
各种口径的炮弹划破冰冷的空气,出令人头皮麻的尖啸,从不同的阵地,沿着预先计算好的弹道,如同暴雨般倾泻在清河县城的城头、城内!
先是东门城楼!
那座本就摇摇欲坠的制高点,瞬间被至少三山炮炮弹同时命中!
巨大的爆炸火球腾空而起,木石结构的城楼如同纸糊的玩具般被彻底撕碎、抛向天空,燃烧的梁柱和砖瓦像雨点一样落下,在原地留下一个巨大的、燃烧着的废墟。
紧接着,城墙成为了死亡之墙。
预先标定的每一个垛口、每一个机枪火力点、每一个可疑的藏兵洞,都遭到了精准而密集的打击。
迫击炮弹如同冰雹般落下,炸起一团团泥土和碎石,将城墙上试图抵抗的日伪军连同他们的武器一起送上天。
山炮和步兵炮则专注于破坏城墙结构,重点轰击那些相对薄弱的段落,以及昨夜“利刃”
小队标注出的潜在突破口。
坚固的包砖墙体在连续的爆炸中颤抖、开裂、崩塌,烟尘弥漫,碎石飞溅。
城内,更是化作了炼狱。
日军宪兵队司令部所在的大院,被至少一个炮兵连集火覆盖。
高墙被炸塌,屋顶被掀飞,里面的电台天线在火光中扭曲、折断。
剧烈的爆炸声甚至一度压过了外围的炮响。
疑似炮兵阵地的区域,遭到了覆盖性打击,试图将任何可能存在的日军反击火炮扼杀在摇篮里。
物资仓库区燃起了冲天大火,黑色的烟柱如同妖魔般扭动着升上天空,里面储存的粮食、被服、弹药在爆炸和火焰中化为乌有。
就连城内几处坚固的砖石建筑,也被重点“关照”
,那是可能存在的日军预备队集结地或次要指挥节点。
炮击的猛烈程度,出了城内所有日伪军的想象。
岛田少佐在指挥部的地下掩体里,感受着脚下传来的、连绵不绝的剧烈震动,头顶的灰尘簌簌落下,灯泡在明灭不定地闪烁。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耳朵里充满了爆炸的轰鸣和物体坍塌的巨响,通讯兵声嘶力竭的报告声都变得模糊不清。
“报告!
东门城楼……玉碎!”
“南门区域遭到毁灭性炮击,暗堡……失去联系!”
“仓库区起火!
火势无法控制!”
“司令部西侧建筑中弹坍塌……”
每一份报告都像一记重锤,敲打在岛田和所有幸存日军的心头。
他们不是没有经历过炮击,但如此密集、如此持久、如此精准的饱和式炮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