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卷着河西平原的尘土,吹在脸上干热呛人。
赵铁鹰站在一处长满蒿草的土岗上,举着望远镜久久凝视着前方那片陌生的土地。
这里就是上级划定的新游击区——河西区,地图上简单几笔勾勒,现实中却是一片混沌未开的险地。
他身后,挺进支队的两百多名战士静静潜伏在庄稼地和沟壑中,虽然疲惫却保持着警惕。
这支队伍是夏季攻势胜利后,从主力中抽调骨干组建的精华,装备精良,士气旺盛。
可此刻,每个战士都感受到了一种不同于以往的压力。
“支队长,情况比预想的复杂。”
侦察排长王栓柱猫着腰凑过来,压低声音报告,“西边五里是鬼子新修的炮楼,东边三里驻着王庄的保安团,南边河汊子里据说有‘黑云寨’土匪的水路,北面几个村子都紧闭寨门,老乡看见当兵的就躲。”
赵铁鹰放下望远镜,眉头拧成了疙瘩。
河西区地处三县交界,日伪势力、地方武装、土匪绺子犬牙交错,更棘手的是,这里的百姓经过连年战乱和各方盘剥,对任何武装都抱有深深的戒心。
“宣传队派出去了吗?”
他问身旁的教导员李文书。
这位戴着眼镜的年轻干部是抗大毕业的知识分子,负责支队的政治工作。
“派出三组了,都碰了钉子。”
李文书推了推眼镜,语气沉重,“老乡们要么躲着不见,要么当面唯唯诺诺,背后还是关门闭户。
有个老大娘偷偷告诉我们,前个月也来过一支‘抗日’队伍,征粮派款后就没影了,留下话说是给八路军预备的,现在老乡听说我们是八路军,更不敢信了。”
赵铁鹰沉默片刻,想起出前陈旅长的叮嘱:“铁鹰啊,开辟新区不像打仗攻城,光有枪不行。
要把自己当成宣传队、工作队、战斗队,三位一体。
群众工作是最重要的战斗!”
“传令下去,”
他转身对通讯员说,“各连严格纪律,宁可露营淋雨,也不准惊扰百姓,更不准私自进村筹粮。
所有给养,等我和地方同志联系上再说。”
夜幕降临,支队露宿在一片废弃的砖窑里。
战士们默默啃着干粮,气氛有些压抑。
突然,远处传来几声枪响,紧接着是哭喊声和犬吠。
“是东边小王庄方向!”
王栓柱警觉地竖起耳朵。
赵铁鹰抓起枪:“一排跟我来,其他人警戒!”
他们赶到小王庄村外时,只见几个黑影正拖着粮袋从村里跑出来,嘴里还骂骂咧咧:“老不死的,王团长征粮也敢藏?下次烧了你家房子!”
“是保安团的人!”
王栓柱低声道。
这支保安团名义上维持地方,实则与日伪勾结,欺压百姓是家常便饭。
赵铁鹰眼中寒光一闪,却没有立即下令攻击。
他仔细观察对方只有七八个人,装备杂乱,显然是例行敲诈。
“栓柱,带几个人绕到他们前面埋伏。
二班从侧翼包抄,听我枪声为号。”
几分钟后,当那几个保安团兵得意洋洋地扛着粮食走到村外小树林时,突然前后枪声大作。
赵铁鹰一枪打掉为那人的帽子,战士们如神兵天降。
“八路军!
是八路军!”
保安团兵吓得魂飞魄散,跪地求饶。
战斗干脆利落,缴获步枪五支,粮食全部夺回。
赵铁鹰让战士把吓得瑟瑟抖的村民请出来,当众将粮食归还。
一个白苍苍的老者颤巍巍地走出来,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这支纪律严明的队伍。
“老伯,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是来打鬼子汉奸、保护老百姓的。”
赵铁鹰扶住老人,“这些粮食还给大家。
以后保安团再来欺负人,你们就派人到南边砖窑报信!”
他没有透露支队具体驻地,却给了村民一个希望的联系方式。
这件事像风一样传遍附近村庄。
第二天,开始有胆大的村民偷偷到砖窑附近窥探。
他们看到八路军战士在帮附近孤寡老人修补漏雨的房顶,看到医疗队在给生病的孩童治病,看到战士们即使自己喝稀粥,也把干粮分给逃荒的难民。
第五天,小王庄那位老者带着几个村民,挑着几担蔬菜和鸡蛋来了。
“赵队长,一点心意,给同志们改善伙食。”
老者握着赵铁鹰的手,“我们看清了,你们是真八路军!”
赵铁鹰坚持按市价付了钱,并邀请村民代表参加支队晚上的学习会。
会上,战士们唱起《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文化教员教认字,赵铁鹰讲解抗日形势。
火光映照着一张张逐渐鲜活起来的面孔。
然而,扎根的过程远非一帆风顺。
保安团吃了亏,勾结小股日军对支队进行了一次试探性攻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