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是一片痴心为宝玉,想着“君子防未然”
,不令不才之事生,谁知竟闹得如此天翻地覆。
她看着平日相伴的姐妹一个个被逐,想着她们出去后不知何等光景,真真是肝肠寸断,却又一个字也不敢分辨。
宝玉失魂落魄,多方打听,才从一个挑水扫院的小丫头口中,得知晴雯被她那不成器的表哥多浑虫领了去,如今就在后街的一间破旧屋子里栖身。
他听了,心如刀绞,也顾不得许多,趁着黄昏人乱,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
那是一条怎样污秽狭窄的巷子啊!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味。
宝玉找到那扇破败的木门,轻轻推开,一股混着药味和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内昏暗,只点着一盏如豆的油灯。
借着那微弱的光,他看见晴雯直接挺地躺在一领破芦席土炕上,身上盖着一条看不出颜色的旧被。
“晴雯!”
宝玉哽咽着唤了一声,扑到炕前。
晴雯迷迷糊糊中,听见这魂牵梦萦的声音,还只当是梦。
她奋力睁开眼,见果然是宝玉,那眼泪便如断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二爷……你……你怎么来了?”
她气若游丝,挣扎着要坐起来,却哪里有力气。
宝玉见她形容枯槁,往日里那张艳若春花的脸,如今只剩下一片死灰,嘴唇干裂,眼窝深陷。
他握着她的手,那手也是冰冷的,不禁放声大哭:“是我害了你!
是我害了你啊!”
晴雯摇摇头,凄然一笑:“二爷别这么说……是我命薄,担不起这里的福分……”
她喘了口气,目光扫见炕头一个缺了口的瓦罐,里面盛着半罐浑浊的冷水。
她忽然生出一股力气,挣开宝玉的手,抓起那瓦罐,竟“咕咚咕咚”
将那污水灌了几口下去。
宝玉惊道:“你这是做什么?那水脏,喝不得!”
晴雯放下瓦罐,惨笑道:“我如今落到这步田地,只有一口浊水可饮。
但我晴雯身子是干净的!
不像他们想得那么脏!
二爷,你信不信我?”
宝玉哭得说不出话,只能拼命点头。
晴雯看着他,眼中是无限的眷恋与决绝。
她伸出那双曾经纤细柔美、如今却布满伤痕的手,凝视着自己留了多年的、葱管般的两根长指甲。
她忽然低下头,用牙齿狠狠地将它们咬了下来,塞到宝玉手里:“这个……给你。
好歹……留个念想。
证明我……我晴雯,也曾经干净漂亮地活过一场……”
宝玉握着那还带着她体温的指甲,只觉得那比千斤还重,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晴雯又颤声道:“二爷,求你……把你穿的那件旧红绫袄脱给我……我……我穿着去……也算……也算我们……”
她说不下去了,那苍白的脸上,竟泛起一丝异样的红晕。
宝玉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是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与他有一点实质的牵连,哪怕只是一件旧衣,也仿佛是一场无声的盟誓。
他毫不犹豫地脱下那件贴身的旧袄,又帮气息奄奄的晴雯换上。
晴雯将他的袄儿紧紧裹在身上,仿佛汲取着最后一点温暖,脸上露出一个心满意足、却又无比凄凉的微笑。
“二爷……回去罢……这里……脏……”
她闭上眼睛,声音渐渐低下去。
宝玉知道此地不可久留,只得一步三回头,肝肠寸断地离开了那间破屋。
那一夜,他梦见晴雯穿着一身极华丽的衣裳,笑嘻嘻地走来,对他说道:“二爷,你好生保重。
我……我就此别过了!”
他猛然惊醒,枕上早已被泪水浸透。
怡红院经此一劫,顿时寥落了许多。
宝玉终日闷闷不乐,对谁都是淡淡的。
他细细回想那日王夫人的话,句句都像是知道他们平日的私密玩笑。
他心中疑窦丛生,这日便问袭人道:“怎么太太说的话,竟像是亲眼见过、亲耳听过似的?我们私下说的顽话,她如何得知?这屋里除了你们这几个,还有谁?”
袭人听了这话,如冰水浇头,浑身冰凉。
宝玉这话,分明是疑心她告密。
她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