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鸳鸯。
鸳鸯会意,清了清嗓子,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庄重:“姥姥,且慢动筷!
咱们这园子里头啊,有个顶顶要紧的老规矩——开席之前,必得说上一句吉祥话儿,讨个好彩头,方能宾主尽欢!”
刘姥姥懵懂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茫然:“啥?说……说啥好话?”
凤姐儿立刻“好心”
地凑上前,声音甜得像浸了蜜:“简单得很!
您就放开嗓子喊——‘老刘老刘,食量大似牛,吃个老母猪——不抬头!
’”
姥姥心里咯噔一下:吃个老母猪?这富贵人家的规矩……怎地如此古怪离奇?然而,看着满堂殷切(实则促狭)的目光,为了不负这份“盛情”
,她咬了咬牙,把心一横!
只见她深吸一口气,那气息仿佛要吸尽周遭所有浮华的空气,猛地挺直了佝偻的脊背,运足了丹田里那点乡野的元气,用尽毕生力气,石破天惊般地吼了出来:
“老——刘!
老——刘!
食量大似——牛!
吃个老母——猪——不——抬——头!
!
!”
那洪亮而粗粝的乡音,如同最原始的号角,瞬间击穿了沁芳亭内所有精致的矜持与雕琢的优雅。
时间,在那一刻被冻结了。
紧接着——
“噗——!”
史湘云第一个彻底破防,一口香茶毫无保留地、天女散花般喷溅在对座探春簇新的石榴裙上。
探春手中精致的瓷碗“哐当”
坠地,摔得粉碎,她却浑然不顾,只死死捂着骤然抽痛的腹部,弯下腰,笑得连一丝气力也无。
宝玉早已从贾母怀中滚落,滑到了描金绘彩的桌案之下,兀自蜷缩着身子,一边捶地一边气若游丝地喊:“哎呦……肠子……我的肠子要笑断了啊……”
黛玉伏在冰冷的案上,单薄的肩头剧烈地耸动,那笑,竟让她心口一阵尖锐的刺痛,泪珠儿断了线般滚落,不得不让紫鹃急急地为她揉着心口。
小小的惜春笑得钻进了身旁嫂子的怀抱,呜咽着直喊:“揉揉……快帮我揉揉肠子……”
王夫人指着始作俑者凤姐儿,笑得浑身乱颤,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薛姨妈被一口茶呛住,咳嗽与狂笑撕扯着她,端庄的脸庞憋得如同熟透的朱砂。
而贾母,这位历经沧桑的老祖宗,笑得眼泪滂沱,紧紧搂着刚从桌下狼狈爬出的宝玉,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哎呦喂……我的心肝……快……快替我揉揉……这肠子……肠子都笑拧了结!
这泼猴儿……这活宝……真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哟!”
整个沁芳亭,主子奴仆,再无尊卑之别,皆已笑塌了筋骨,东倒西歪,那山呼海啸般的笑声,几乎要掀翻这雕梁画栋的亭顶,直冲九霄云外!
刘姥姥呢?她吼完那惊世骇俗的一句,脸上只余一片茫然的天真与无辜,怔怔地望着眼前这笑疯了魔怔了的人间,心里满是困惑的嘀咕:“咋了?不是……不是你们让俺这么喊的吗?这城里金贵人的笑点……咋像纸糊的灯笼,一点就破?”
随即,她想起那句“不抬头”
的承诺,竟无比“虔诚”
地、认认真真地埋下头去,对着碗里剩下的鸽子蛋,再度起了艰难卓绝的“进攻”
——说好了“不抬头”
,咱庄稼人,一口唾沫一个钉,信誉比天大!
酒,已不知过了几巡。
菜,也不知尝了多少滋味。
席间高潮再起——金鸳鸯,这位大观园里最玲珑剔透的女儿,手持一副玲珑剔透的牙牌,宛如握着九天仙子主持蟠桃盛会的玉如意,娉娉婷婷走到中央,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光晕。
“诸位!
静一静!”
她的声音清越,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瞬间压下了残余的笑语喧哗,“今日良辰美景,咱们也附庸风雅一回——行个‘牙牌令’!
由我鸳鸯起个头,说上半句,诸位便需接个押韵的下句,诗词歌赋、俗话俚曲皆可!
若接不上……”
她眼波流转,掠过席间众人,最终在懵懂的刘姥姥身上微妙地一顿,唇角勾起一丝俏皮又狡黠的弧度,“嘿嘿,那可要罚酒三杯哦!”
那潜台词,几乎要跃出她明亮的眼眸: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