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的怒火。
更让他心惊肉跳的,是旁边客座上那个陌生男子——锦袍玉带,气度不凡,但那张脸上却覆着一层毫不掩饰的倨傲与阴沉。
忠顺王府的长史官!
宝玉的心,瞬间沉入了无底寒渊。
那人甚至不屑于寒暄,目光如冰锥般刺向宝玉,开门见山,声音里淬着居高临下的冷意:“贾公子,无事不登三宝殿。
下官奉王爷钧旨,特来动问:府上可有一位名唤琪官者?”
他顿了顿,唇边扯出一丝毫无温度的讥诮,“又名蒋玉菡,乃是王爷驾前承奉之人。
近日此人竟擅自离府,踪迹全无!
王爷心甚不悦。
闻得公子与他素相交厚,特来请教公子,可知其下落?”
琪官!
宝玉心头狂震,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
那个眉目如画、唱腔婉转的蒋玉菡!
那个与他私相授受、互换汗巾子的琪官!
忠顺王府的怒火,竟已烧到了自己头上!
他强自镇定,试图掩饰那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声音干涩飘:“琪……琪官?大人说笑了……晚生……晚生并不认得此人……”
拙劣的掩饰,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长史官冷笑一声,那声音像冰渣子刮过耳膜,眼中锐光一闪,直刺宝玉要害:“公子何必虚言搪塞?那‘大红汗巾子’……难道不是公子贴身之物?如今,正系在那琪官腰上!
王爷耳目,遍布京华,公子这点少年情谊,还想瞒天过海不成?”
“大红汗巾子”
五字一出,如同五道惊雷同时在宝玉头顶炸开!
他眼前一黑,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嘴唇哆嗦着,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人赃俱获!
铁证如山!
他偷眼觑向父亲,贾政的脸色已由铁青转为骇人的酱紫,那双盯着他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在父亲那几乎要将他凌迟的目光逼视下,他最后一丝抵抗彻底崩溃,声音细若蚊蚋,抖得不成样子:“他……他或许……在……在城外紫檀堡置了处小房子……躲着……”
长史官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脸上那层冰冷的倨傲更深了几分,带着一丝胜利者的轻蔑,起身告辞。
沉重的书房门在他身后合拢,留下的,只有令人窒息的死寂,和一座濒临爆的活火山!
贾政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他指着宝玉,那根手指抖得如同风中残烛,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撕裂、变形:“孽障!
你这个不知死活、无法无天的孽障啊!”
他猛地站起身,案上的笔架砚台被震得哗啦作响,“在家荒疏学业,不求上进,已是罪过!
如今……如今竟敢……竟敢招惹到王府头上!
做出这等不知死活、辱没门楣、祸及满门的勾当!
我……我贾政……怎会生出你这等孽种!”
他气得几乎站立不稳,眼前阵阵黑。
就在这千钧一之际,书房的门“哐当”
一声被撞开!
贾环——宝玉那个素来心怀怨毒的庶弟——连滚带爬地扑了进来,脸上是刻意装出的惊慌,眼底却闪烁着幸灾乐祸的毒光。
他扑到贾政脚边,带着哭腔,声音却尖利得刺耳:
“老爷!
不好了!
天大的祸事啊!
太太……太太屋里的金钏儿姐姐……她……她投井死了!
呜呜呜……听……听那边婆子们嚼舌根……说……说是因为前儿个在太太屋里……二哥……二哥他……他强行……强行要……金钏儿姐姐不从……太太气急了打了她撵出去……她……她没脸活了……才……才寻了短见啊!
老爷!
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强奸不遂”
?!
这四个字,如同点燃火药桶的最后一点火星!
将贾政心中积压的所有对宝玉的失望、今日王府上门问罪的奇耻大辱、金钏儿人命的沉重……瞬间引爆!
贾环那添油加醋、颠倒黑白的构陷,更是将这滔天怒火推向了彻底疯狂的顶点!
贾政只觉得眼前骤然血红一片,耳边嗡嗡作响,什么忠顺王府,什么金钏儿,什么琪官,全都模糊了!
眼前只剩下宝玉那张在他看来写满了“败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