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我的心,便是即刻死了,也是甘愿的呀!”
袭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和话语惊得魂飞魄散,手中茶盘摇摇欲坠,一张脸霎时褪尽了血色,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宝玉浑然不觉,自顾自地沉溺在那悲怆汹涌的告白里:“为你……为你我已是病入膏肓!
病在骨髓,病在神魂!
可这病,我敢对谁言?只能死死地忍着,压着,掩着……像掩着一道溃烂的疮!”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复又睁开,那眼神里的执拗与深情足以焚毁一切,“好妹妹,我只盼着,只盼着你的病快些好!
唯有你好起来了,我的病……我的病才有一丝指望啊!”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毕生力气,将那惊心动魄的最后一句掷向虚空,掷向那窗外早已心神俱震的魂灵:
“我便是睡里梦里——也忘不了你啊!”
“轰——!”
黛玉只觉脑中一片空白,仿佛天地都在这一声惊雷中崩塌陷落!
那“睡里梦里”
四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心尖最柔软隐秘之处!
巨大的羞臊与灭顶的狂喜瞬间将她淹没!
滚烫的泪毫无征兆地决堤而出,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的甜,灼烧着她的脸颊。
她再不敢停留,像只受惊的小鹿,猛地一旋身,裙裾如云翻卷,带着满身滚烫的悸动和那几乎要破腔而出的心跳,跌跌撞撞地逃离了这令她魂飞魄散的地方。
屋内,袭人手中的茶盘终于“哐当”
一声砸落在地!
碎瓷片混着茶水四溅开来。
她僵立原地,面无人色,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的残叶。
少爷那番剜心刺骨的情话,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针扎在她心上!
天啊!
他认错了人!
这滔天的情意,这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火,本该是给林姑娘的!
却错付到了自己身上!
这……这简直是灭顶之灾!
林姑娘的清名,少爷的名声,太太的雷霆之怒……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被打得皮开肉绽、逐出府门的凄惨下场!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几乎窒息。
宝玉被那碎裂声惊得浑身一颤,眼前的迷雾骤然散开。
哪里有什么林妹妹?眼前只有面如死灰、抖若筛糠的袭人!
巨大的尴尬与荒谬感瞬间将他淹没,他僵在原地,俊脸一阵红一阵白,张着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袭人到底是袭人,虽吓得肝胆俱裂,那刻在骨子里的忠诚与护主之心却硬生生压过了恐惧。
她猛地扑通跪下,也顾不得满地狼藉的碎瓷,死死攥住宝玉的衣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
“我的小祖宗!
我的活菩萨!
您……您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眼泪终于汹涌而出,“您嘴里跑的不是话,是刀子!
是能杀人的刀子啊!
这话……这话但凡漏出去一丝风,叫那些黑了心肝、烂了舌根的听见了,添油加醋传到太太、老爷耳朵里……您让林姑娘怎么做人?她清清白白一个女孩儿家,清清白白啊!
您是要把她往死路上逼么?您还想不想在这府里立足了?”
她抬起泪眼,里面是深不见底的恐惧与决绝,“这是塌天大祸!
是能毁了所有人的滔天大祸!
不行……不行!
从今往后,您……您千万远着林姑娘些!
面上一定要远着!
再不能叫人抓住一点话柄!
奴婢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今日这事死死捂住!”
她眼神涣散,仿佛已在心中将这“防塌房”
的大计演练了千百遍。
宝玉呆呆地听着,袭人那泣血的警告却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水雾,模糊不清。
他心头翻滚着的,竟是方才林妹妹惊鸿一瞥的娇羞,以及那番错付却终于倾吐而出的、令他浑身战栗又莫名轻快的宣泄感。
至于袭人口中的滔天大祸、血泪教训,此刻竟显得那样遥远而不真切。
正当怡红院里的惊涛骇浪尚未平息,荣国府另一处深宅之内,一场真正的灭顶之灾,已裹挟着森冷寒意,悄然降临。
王夫人平日礼佛的静室,此刻却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