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擦鼻涕眼泪?用这个?还是…还是用过的旧物?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羞辱、错愕、难以置信的滚烫热流,猛地从脚底直冲头顶!
她那原本梨花带雨、悲戚欲绝的脸庞上,泪痕尚未干透,一片惊人的、如同晚霞燃烧般的红晕,却已不受控制地“腾”
一下,从纤细的脖颈一路蔓延,瞬间烧透了小巧的耳垂,仿佛要滴出血来。
她张了张那失去血色的、花瓣般的唇瓣,喉咙里像是被什么滚烫的东西死死堵住,只艰难地挤出一个破碎的、短促的抽气声:“呃……”
怡红院里,时间仿佛被冻结了。
空气沉重得能滴出水来。
薛宝钗,那位永远仪态万方、举止娴雅的蘅芜君,此刻正捏着一颗晶莹剔透、宛如蜜蜡凝成的药丸,准备递上前去。
她脸上那如同精心绘制在瓷器上的、完美无瑕的温婉笑容,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却又清晰可见的裂痕。
像是最名贵的薄胎白瓷,被无形的力量震开了一道蜿蜒的、令人心惊的裂纹。
宝玉伏在榻上,目光胶着在黛玉身上——看她捧着那两条刺目的旧帕子,看她那张红得快要燃烧起来、气得浑身抖却又说不出半个字的小脸……一股莫名的、荒诞的、想笑又不敢笑的冲动,混合着屁股上尖锐的痛楚,在他胸腔里剧烈地冲撞着,几乎要冲破喉咙。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充满了尴尬与某种诡异暗流的寂静,即将凝固成永恒冰雕的时刻——
“砰——!
!
!”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那扇雕花精致的房门,如同被攻城锤狠狠撞击,带着千钧之力,猛地向内弹开!
巨大的震动,使得门框上沉积的灰尘簌簌落下,如同下了一场小小的雪。
“宝兄弟!
我的好宝兄弟!
哥哥看你来啦——!
!
!”
一个炸雷般、洪亮得足以掀翻屋顶的大嗓门,裹挟着一股浓烈到呛人、霸道到不容抗拒的、混合着孜然、辣椒面、花椒、八角等辛香料猛烈炙烤后焦糊的油烟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席卷、淹没了整个怡红院!
人还未见,这股带着原始粗犷肉欲的浓香,已强势地盖过了宝钗带来的清冽冷香和药草的苦涩,甚至让榻上的宝玉都忍不住抽动了一下敏感的鼻翼。
满屋子的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齐齐愕然地望向门口。
只见那薛蟠,薛大傻子,像一座移动的、呼哧带喘的肉山,艰难地挤过并不算狭窄的门框。
他满头满脸都是亮晶晶的汗珠,在夕阳下闪着油腻的光,一身簇新的宝蓝色绸缎长衫,前襟赫然沾满了可疑的、红黄相间的油渍和调料粉末,狼狈不堪。
然而,最令人瞠目结舌、足以惊掉下巴的景象,是他那宽阔厚实的肩膀上——赫然扛着整整一只!
烤得焦黄油亮、滋滋作响、滚烫油脂正不断往下滴落的烤全羊!
那羊被粗壮的木棍贯穿,羊头无力地歪向一边,空洞的眼睛茫然地瞪着华美的天花板。
滚烫的油脂,如同离人的眼泪,滴滴答答,落在他崭新的、价值不菲的靴面上,溅开一朵朵浑浊的油花。
薛蟠全然无视了满屋子石化的众人,更未曾留意到他亲妹妹宝钗那张瞬间褪尽血色、变得铁青的脸。
他吭哧一声,使出蛮力,将那只分量十足、散着野蛮香气的烤全羊,重重地、毫无怜惜地墩在了屋子正中央那张名贵的黄花梨束腰圆桌上!
桌子出一阵痛苦的、不堪重负的呻吟。
滚烫的油星子如同愤怒的烟花,“噼啪”
四溅,有几滴甚至险之又险地朝着黛玉手中那两条旧帕子飞去,惊得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将那帕子紧紧攥住,仿佛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哎哟喂,我的亲哥啊!”
宝玉看着眼前这油光锃亮、热气腾腾的庞然大物,连屁股上的剧痛都暂时忘却了,只剩下瞠目结舌的震撼,“您…您这是…这是把整个西市口的烧烤摊子,连锅带灶…都给我搬进这怡红院来了不成?”
薛蟠豪迈地一抹脸上的汗珠,大手一挥,声震屋瓦:“嗨!
小意思!
不值一提!
哥哥我听说你挨了打,身子骨亏虚得厉害!
光喝那些苦药汤子顶个什么用?顶个屁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