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细细思量:“宝姐姐!
真巧!
昨儿薛大哥哥的好日子,那戏文想必是极热闹好看的?姐姐怎地不多看两出?”
话一出口,他便隐隐觉得不妥,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妥。
宝钗闻声抬眸,那双秋水般明澈的眸子平静无波,仿佛深潭,底下却早已有无数冰棱暗礁在无声碰撞。
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标准的笑意,声音温婉如常,听不出一丝异样:“是呢,热闹得很。
只是我这身子骨不争气,怕那暑热蒸腾,略坐坐,瞧了两出,便先回来了。”
心底深处,却有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嗤笑:“看戏?看你在那席间魂不守舍,眼神儿早不知飘向哪家妹妹身上去了么?呵……”
宝玉见她神色如常,应答得体,那点刚升起的警惕瞬间烟消云散,昨日那要命的“杨妃”
之喻竟鬼使神差地再次溜出唇边!
他浑然不觉大祸临头,竟还带着几分自以为是的“赞美”
口吻补充道:“正是这话呢!
怪不得!
怪不得昨儿席上那些人都说,宝姐姐这般品格,倒真真有几分杨妃的富态神韵呢,都是‘体丰怯热’的缘由!”
他话音落地,脸上甚至带着一丝“瞧我多会说话”
的得意,全然没留意到暖阁内的空气骤然凝固,温度陡降!
“体丰怯热”
四字,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针,狠狠扎进了宝钗的心房!
她脸上那温婉得体的笑容瞬间冻结,如同覆上了一层寒霜。
眼底深处,风暴在疯狂酝酿、席卷!
她握着团扇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好!
好一个贾宝玉!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
昨日之辱未雪,今日竟敢变本加厉!
今日若不将你这轻狂言语钉死在耻辱柱上,我薛宝钗三个字便倒过来写!
宝钗面上那点残余的笑意彻底消失无踪,唇角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眼底锐利的光芒如出鞘寒刃,直直射向宝玉。
她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令人心头冷的清晰:“哦?我竟像那杨玉环?”
她顿了顿,唇边绽开一抹极冷、极锐的弧度,字字如刀,精准地剜向宝玉最不堪的痛处:“这话倒也有几分歪理。
只可惜啊,我福薄命浅,空有几分形似,却断断没有杨妃娘娘那般泼天的福分!
能摊上杨国忠那般‘顶天立地’、‘威名赫赫’的好兄弟!”
每一个字都像裹着蜜糖的砒霜!
那“顶天立地”
、“威名赫赫”
的讽刺,如同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宝玉脸上!
你贾宝玉有什么?英年早逝的长兄?猥琐不成器的庶弟?还是你自己这个被祖母溺爱、被父亲厌弃、只知在内帏厮混的富贵闲人?拿什么跟薛蟠比?又有什么资格来讥讽我薛家?!
宝玉如遭五雷轰顶,整个人僵在原地,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我……我不是……姐姐你……”
巨大的羞耻和难堪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只想寻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宝玉灵魂出窍、恨不能立时化作青烟消散之际,王夫人房里的粗使小丫头靛儿,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她满头大汗,东翻西找,寻不见自己的扇子,情急之下,竟直愣愣冲到宝钗跟前,带着几分莽撞的娇憨嚷道:“宝姑娘!
好姑娘!
定是你藏了我的扇子逗我玩呢!
快些还了我吧!”
宝钗眼中寒光一闪!
天赐良机!
正愁这满腔怒火无处倾泻,靶子竟自己送上门来!
好一个借题挥的“双杀”
之局!
只见宝钗霍然转身,将方才压抑的所有怒火与刻毒,尽数倾泻在这懵懂的小丫头身上!
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刺耳,如同冰雹砸落玉盘:“你仔细着!
我几时和你嬉皮笑脸地玩闹过?藏你的扇子?你也配来问我!”
她厉声呵斥,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凌,目光却如同两道淬了寒冰的利箭,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与指桑骂槐的深意,“唰”
地一声,狠狠扫过呆若木鸡的宝玉,又凌厉地射向门口——不知何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