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看吧,看谁先在这无声的硝烟里败下阵来!
忠心耿耿的袭人,在宝玉的车厢里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她看着宝玉那副失魂落魄、如同困兽般的神情,压低了声音,带着哭腔劝道:“我的好二爷!
您心里有气,千般万般,也不该拿那命根子撒气啊!
您……您纵不为自己想,也该想想老太太、太太的心!
她们方才吓得……这要传到老爷耳朵里,可怎么得了!
您和林姑娘……”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宝玉一个更加阴郁沉默的侧脸给硬生生堵了回去。
潇湘馆内,紫鹃守着气息微弱、昏昏沉沉的黛玉,同样愁肠百结,忍不住垂泪低语:“姑娘,您这又是何苦来哉?宝二爷那性子,您比谁都清楚,是个炮仗,一点就着。
您那些话,句句都往他心窝子上最软最疼的地方戳,您叫他如何受得住?伤了他……您心里,难道就好过么?”
她拿起温热的药盏,想喂黛玉喝一口,却被黛玉无力地偏头避开,只留给她一个无声而固执的抗拒背影。
可惜,此刻陷落在各自痛苦深渊里的宝黛二人,如同两座被厚重坚冰封锁的孤岛。
一个固执地认定:“她终究不懂我!
不懂我这一颗心,早被她占得满满当当,再也容不下其他!”
另一个则绝望地悲鸣:“他终究不在乎!
不在乎我为他流尽的泪水,不在乎我这一颗心,早已为他碎成了齑粉!”
沟通的桥梁已然崩塌,只剩下误解的鸿沟在黑暗中疯狂滋长。
互相伤害,似乎成了唯一能证明彼此存在、证明那份感情依旧滚烫的、残忍的方式。
于是,荣国府那雕梁画栋的深深庭院上空,仿佛被无形的铅云沉沉笼罩,弥漫开一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宝二爷和林姑娘,这对被老祖宗金口玉言点破的“小冤家”
,正式踏入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却偏要让你知道我痛彻心扉、肝肠寸断”
的、漫长而煎熬的冷战之局。
那些穿梭于怡红院与潇湘馆之间、传递着只言片语或冰冷沉默的丫鬟们,成了这场无声战争中无辜的传令兵兼出气筒,日子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长夜寂寂,怡红院内烛火昏黄。
宝玉枯坐窗前,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块失而复得、却冰冷依旧的通灵宝玉。
窗外竹影婆娑,沙沙作响,每一片摇曳的叶子,都仿佛幻化成黛玉含泪的眼眸,带着无声的控诉,刺得他坐立难安。
白日里贾母那句“不是冤家不聚头”
,如同魔咒般在他耳边反复回响,每一次都激起心湖深处更汹涌的波澜。
他烦躁地推开窗,清冷的夜风灌入,却吹不散心头的窒闷。
他猛地一拳砸在坚硬的紫檀窗棂上,骨节生疼,却远不及心中那万分之一:“颦儿……颦儿!
你为何……为何就不肯信我?!”
那低吼压抑在喉咙深处,带着绝望的哽咽。
同一片月光,冷冷地洒在潇湘馆紧闭的茜纱窗上。
黛玉拥衾独坐,屋内只留一盏如豆残灯,映着她单薄如纸的身影。
紫鹃强喂下的汤药,苦涩的味道依旧盘桓在舌尖,却压不住心头那翻江倒海的酸楚和尖锐的痛。
她摊开素白的帕子,上面几点暗红的血迹,如同烙印,灼烧着她的眼。
宝玉摔玉时那决绝疯狂的神情,贾母悲呼“冤家”
时那洞穿一切的目光,反复交织闪现。
“冤家……”
她无声地咀嚼着这两个字,一股巨大的酸涩直冲鼻端,眼前瞬间模糊。
她死死咬住下唇,将那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呜咽硬生生咽了回去,唯有滚烫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无声地、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冰冷的锦被上,洇开一朵朵绝望的深色花朵。
窗外竹声呜咽,更添凄凉。
月影西移,更深露重。
这深宅大院的两个角落,两颗年轻而骄傲的心,在同样的月色下辗转反侧,一个被愤怒和委屈炙烤,一个被悔恨和猜忌啃噬。
那“冤家”
二字结成的无形丝线,将他们紧紧缠绕,勒入血肉,越是挣扎,便越是痛彻心扉。
这情天恨海里的第一场酷烈风霜,已然降临,将两颗未经世事的心,冻得瑟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