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飘来的稻草,却又怕是海市蜃楼。
贾母强撑着病体,嘶声道:“快!
快请进来!
是人是鬼,是神是魔,也顾不得了!”
只见那癞头和尚,头顶果然光可鉴人,仅存的几缕枯顽强地贴在油亮的头皮上,一身破旧僧衣污秽不堪,散着难以言喻的气味;那跛足道士更甚,道袍褴褛,补丁叠着补丁,一条腿似乎短了一截,走起路来身子大幅度地左右摇摆,如同风中残柳,偏又带着一股奇特的迅疾。
二人虽形容狼狈,如同街边行乞多年的老丐,然而那双眼睛,却异常清亮澄澈,目光扫过之处,仿佛能穿透世间一切虚妄尘埃,直抵人心最深处的隐秘与罪恶。
癞头和尚一步踏入内室,目光如两道实质的闪电,瞬间便钉在宝玉胸前那块光华黯淡的通灵宝玉之上,他低宣一声佛号,声音洪亮如黄钟大吕,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阿弥陀佛!
善哉善哉!
此玉本是先天灵物,通明剔透,如今却被那世间至污至秽的‘邪祟怨毒之气’层层蒙蔽,失了本真灵性!
灵玉蒙尘,其主岂能不遭此无妄之灾、切骨之痛?!”
跛足道士紧接着一瘸一拐上前,手中那把拂尘秃得只剩几根稀疏的麈尾,他捋着颌下几根稀稀拉拉的胡子,努力做出仙风道骨之态,声音却同样清越:“无量天尊!
五方恶鬼缠身索命,冤魂厉魄附体作祟,岂是凡俗汤药银针可解?将此玉取下,交予贫道与师兄,开坛作法,驱邪缚魅,方有一线生机!”
此刻已是病急乱投医,纵是荒谬也认了!
贾政强压心头疑虑,亲自上前,小心翼翼地从宝玉颈间摘下那块温润不再、仿佛蒙着一层灰翳的通灵宝玉。
癞头和尚伸出乌黑油腻的手,一把接过宝玉,竟毫不在意地在身上那件破得几乎无法蔽体的肮脏僧袍上用力蹭了几下(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几欲作呕!
),然后神色肃穆,将玉高高举过头顶,双目微阖,口中念念有词,声调时而高亢入云,时而低沉如渊:
“唵嘛呢叭咪吽……天灵灵,地灵灵,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听吾号令!
玉兄玉兄显真灵!
秽气消散,邪魅遁形!
护主安宁,急急如律令——敕!”
他念罢咒语,竟对着那美玉又是吹气又是哈气,仿佛要拂去其上的尘埃,最后,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他竟然将那块玉紧紧贴在自己那颗布满脓疮、油光锃亮的癞痢头上,用力地蹭了几蹭!
而一旁的跛足道士也没闲着,挥舞着他那把秃毛拂尘,绕着仍在疯狂挣扎、口中嗬嗬作响的王熙凤,脚下踏着玄奥的罡步,如同跳着一支癫狂的傩舞,口中亦是厉声大喝:
“天清清,地灵灵!
何方妖孽在此逞凶?!
吾奉三清道祖敕令!
魑魅魍魉,离形!
再敢逗留,贫道掌心雷霆,定叫尔等形神俱灭,永世不得生——!”
他装腔作势地单掌竖起,掌心却只有厚厚的老茧,哪有什么雷霆电光?
然而,就在这看似荒诞滑稽、令人啼笑皆非的举动之中,不可思议的神迹,真真切切地生了!
只见那枚被癞头和尚又擦又蹭又顶的通灵宝玉,竟真的在那污秽的僧袍和油亮的头皮摩擦之后,由内而外,渐渐焕出一层温润柔和、圣洁无比的光芒!
那光芒初时微弱如萤火,继而稳定如星子,最后竟盈盈流转,将周围阴郁的空气都驱散了几分!
而地上,那原本如同被地狱烈火焚烧、疯狂挣扎啃咬的宝玉,动作竟肉眼可见地缓慢下来,眼中骇人的赤红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和极度的疲惫。
另一边,正披头散、挥舞银刀、状若疯虎追杀贾琏的凤姐,也猛地顿住了脚步,眼中那冰寒刺骨、毫无人性的厉芒骤然消散,只剩下空洞的迷惑,仿佛大梦初醒。
紧接着,“噗通”
、“噗通”
两声闷响,两人如同被同时抽去了所有筋骨,直挺挺地瘫倒在地,彻底昏死过去!
然而,那胸膛,竟开始有了平稳而微弱的起伏!
“老天爷!”
“真……真神仙显灵了!”
荣庆堂内,一片倒吸冷气之声,随即爆出难以置信的惊呼!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下巴几乎要砸到脚面上,看向那癞头和尚和跛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