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暹罗进贡的蜜渍果子,海船刚到的冰镇葡萄!
特意摆下这席面,专等着请我的好兄弟来品鉴品鉴!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宝玉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被这混世魔王狠狠耍了一道!
一股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混着被戏弄的恼怒猛地冲上头顶,他用力挣脱薛蟠的熊抱,气得声音都变了调:“薛大傻子!
你……你作死呢!
拿老爷来吓我!
魂儿都叫你吓掉了一半!
我还当……我还当……”
后面的话气得噎在喉咙里,只剩胸膛剧烈起伏。
薛蟠浑不在意,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震得杯盘叮当响:“哈哈,不这样,哪请得动你这尊真佛?来来来,坐下吃酒!
今日不醉不归!”
他强行将宝玉按在席上,那“珍珠如土金如铁”
的豪奢做派展露无遗。
席间,这位文盲土豪更是丑态百出:
“来来来,满上!
今日咱们也得学学那风雅人儿,行个酒令助兴!”
薛蟠捋起袖子,抓起酒壶一通猛灌,打着酒嗝,指着墙上挂的一幅画,“瞧这画儿,画得真俊!
是那个……那个什么‘庚黄’的手笔吧?啧啧,好!
好一个‘庚黄’!”
席间顿时爆出惊天动地的哄笑。
宝玉笑得伏在桌上,肩膀直抖。
蒋玉菡掩着嘴,忍俊不禁地小声提醒:“薛大爷,那是‘唐寅’,唐伯虎……”
薛蟠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却兀自强撑:“管他糖寅盐寅!
画得好就是好!”
轮到他自己行令时,更是原形毕露,憋了半天,憋出一句粗鄙不堪的:“女儿乐……女儿乐嘛……一根xx往里戳!
痛快!
哈哈!”
“哎呀!
薛大爷!
罚酒罚酒!
这令太村了!”
众人哄笑着打断,纷纷灌他。
薛蟠也不以为意,来者不拒,一双醉眼更是肆无忌惮地在俊美的蒋玉菡身上流连,言语越粗俗露骨:“琪官儿这模样身段,比那画上的美人儿还勾魂儿!
来来来,陪大爷我喝个交杯……”
宝玉身处这乌烟瘴气的喧闹之中,只觉自己像一只误入泥塘的白鹤,格格不入。
薛蟠的粗鄙让他鄙夷又好笑,可当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触碰到蒋玉菡那温和中带着一丝忧郁的眉眼,感受着他应对薛蟠粗言秽语时那份隐忍的得体,心头竟又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亲近与怜惜。
这“博爱”
的天性,在这荒诞的宴席上,竟也悄然萌动。
这场以“老爷召唤”
为名、实为薛蟠炫富耍宝的荒唐夜宴,最终在杯盘狼藉与薛蟠震天的鼾声中落幕。
宝玉带着一身浓郁的酒气,步履微醺地离席。
临别时,蒋玉菡悄然上前,将一条茜香国女王所贡、触手生温的大红汗巾子塞入他手中,眼波流转间似有千言万语。
宝玉心头一暖,也解下腰间松花汗巾相赠。
那抹温润的红被他紧紧攥在掌心,与薛蟠那震耳欲聋的“虎狼之词”
一同,烙印在这个混乱又微醺的夜晚记忆里。
夜色已浓,月华如练,清冷冷地洒在怡红院紧闭的朱漆大门上,也洒在门外踟蹰的宝玉身上。
他带着一身薛蟠宴席上沾染的酒气,指尖似乎还残留着蒋玉菡所赠汗巾的温润触感,步履有些虚浮地走到门前。
那扇熟悉的门扉此刻在月光下沉默着,隔绝了内外的世界。
“笃笃笃……”
宝玉抬手叩门,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门内,晴雯正憋着一肚子邪火无处泄。
白日里与碧痕拌嘴的余怒未消,方才在院中贪凉戏水,又溅湿了鞋袜裙裾,更添了几分烦躁。
此刻听得敲门声,不问青红皂白,一股邪火直冲脑门,冲着门缝就吼了过去:“作死呢!
都睡下了!
有事明儿趁早再来!”
那声音又尖又利,像淬了火的针。
宝玉在门外一怔,只道是哪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值夜,便提高了些声音,带着三分酒意七分不耐:“开门!
是我!”
这一句“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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