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抬头一看,潇湘馆那爬满藤萝的月洞门已在眼前。
这里,是他此刻唯一能寻得一丝慰藉与治愈的方外之地。
他打起一点精神,轻轻掀开那挂着湘妃竹帘的门扉。
一股混合着药香、墨香和清冽寒意的气息扑面而来。
暖阁里光线略暗,只见黛玉正歪在临窗的暖炕上,身上严严实实裹着一床厚实的锦被,只露出一张欺霜赛雪、却没什么血色的小脸,和一头乌压压的云鬓。
那裹得严实的模样,活脱脱像一根刚从蒸笼里被精心卷好的、晶莹剔透的玉色春卷。
宝玉心头一松,脸上不自觉地浮起一丝贼兮兮的笑意,猫着腰凑到炕沿边,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带着十二分的讨好:“好妹妹,可怜可怜我吧!
快给我腾个地儿暖和暖和!
你是不知道,袭人姐姐方才揪着我,足足上了三个时辰的‘思想品德’课,念经似的,念得我头昏脑涨、五内俱焚,心肝脾肺肾都搅和在了一处!
这会儿,唯有妹妹身边这方寸净土,方能抚慰我这颗饱受摧残、支离破碎的心了!”
他一边诉苦,一边作势就要往那暖和的被窝里钻。
黛玉眼皮都懒得抬一下,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青影,只从锦被里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掌心朝上,懒洋洋地道:“暖炉五文钱一刻钟,小本生意,概不赊欠。
要暖,先扫码。”
那声音清冷冷的,像碎玉落在冰盘上。
然而,宝玉眼尖地瞥见,她嘴上虽如此说着,那裹得严严实实的锦被,却悄无声息地掀开了一道窄窄的缝隙,仿佛无声的邀请。
宝玉心头一喜,如同得了特赦令的囚徒,哪里还管什么“扫码”
,立刻泥鳅般灵活地顺着那道缝隙,哧溜一下就钻了进去。
暖烘烘的被窝瞬间包裹了他微凉的身体,一股奇异的、极其清雅又极其甜美的幽香,丝丝缕缕地钻入他的鼻腔,不同于怡红院浓烈的沉水香,也不同于黛玉素日所用的冷冽药香,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沁入骨髓的馨甜。
他贪婪地吸了吸鼻子,如同现了稀世珍宝的猎犬,好奇地凑近黛玉的颈窝处嗅了又嗅,忍不住脱口问道:“咦?好妹妹,你这被窝里……莫非是藏了什么刚烤熟、热腾腾的红薯蜜饯?怎地这般……这般醉人的甜香?”
那气息暖暖地拂过黛玉颈侧的肌肤。
黛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近举动弄得身子微微一僵,随即飞给他一个极轻极淡的白眼,那眼波流转间,带着三分薄嗔七分天生的傲然,似寒星掠过春水:“哼!
少见多怪!
本仙女儿天生自带香氛,呼吸吐纳皆是兰麝之气,岂是那些凡俗烟火可比的?懂也不懂?”
她微微侧过身,将被角又掖紧了些,只留给宝玉一个优美却带着疏离感的侧影。
宝玉却像是被那甜香和黛玉这副小模样勾起了玩心,又或许是方才被袭人“约法三章”
憋屈得狠了,急需宣泄,眼珠一转,戏谑之心顿起。
他索性往黛玉身边又挤了挤,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拖长了调子道:“啊哈!
破案了!
破案了!
我道这奇香从何而来,原来如此!”
他故意停顿,吊足胃口,才慢悠悠地说,“定是那扬州水土养出的、成了精的香芋!
偷偷溜进了小姐的绣楼!”
他越说越来劲,那双桃花眼里闪烁着恶作剧的光芒,一个荒诞离奇的故事在他口中信手拈来,如同展开一幅光怪陆离的画卷:
“话说啊,扬州城外,十里荷塘深处,生了一只不知几百年的香芋精,灵气十足,偏生贪恋人间的繁华锦绣!”
宝玉的声音抑扬顿挫,绘声绘色,“这妖精啊,白日里便化作一方青玉镇纸的模样,老老实实蹲在林家小姐的书架上,伪装成一本最最正经不过的《论语》,大气儿都不敢喘。
可一到夜深人静、月黑风高之时……”
他故意压低了声音,营造出紧张氛围,“她便偷偷溜下来,打开小姐妆台上那价值千金的羊脂玉盒,偷抹小姐最最珍爱的、海外进贡的玫瑰雪花膏!
更过分的是,她还……”
宝玉瞥了一眼黛玉微微蹙起的眉头,坏笑着继续,“她还偷吃小姐那鲜艳欲滴的胭脂膏子!”
黛玉听到“偷吃胭脂”
四字时,那两道罥烟眉已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