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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您……说句人间能懂的话吧!”
张太医目光扫过贾珍那张因过度焦虑而扭曲的脸,话锋一转,将那些精微的脉象化作触目惊心的现实:
“病根深种,在于‘水亏不能养木’(肾精枯竭,无以滋养肝木),以致‘肝木亢盛无制’(肝火熊熊,焚心灼肺)。
此皆因‘忧思郁结,损伤太阴脾土’(万重心事,寸寸绞杀了生机),‘肝气横逆,疏泄乖戾’(那肝中之气,早已化作无形钢刀,在她五脏六腑里日夜凌迟)!”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由此,月信逾期不至(生命之泉已涸),心气虚而生邪火(心已成灰烬,却偏燃着虚妄的烈焰),故症见:昼则燥热焚身,如置洪炉;夜则盗汗淋漓,似沐寒雨;四肢百骸,倦怠如绵;一点精神,短少若游丝……”
这番描述,精准如同亲历,字字句句都似蘸着秦可卿的血泪写成。
帐幔深处,那气息奄奄的人儿,苍白的唇几不可察地微微翕动了一下,仿佛灵魂深处出一声绝望的共鸣。
最后,张太医的声音沉入一片渺茫的雾气之中:“依小弟浅见,此病……尚有三分可挽之机。”
他刻意停顿,那沉默重如千钧,“若服下此方,且天意垂怜,医缘深厚……或可期于来年春暖花开之时……”
“三分可挽”
、“医缘深厚”
……这飘渺的词语,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让人心胆俱裂。
贾珍何等精明,那“三分”
二字像冰锥扎入心口,眼底瞬间掠过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张太医不再多言,提笔蘸墨。
狼毫在雪浪笺上游走,留下一个个力透纸背的药名:人参、白术、云苓、熟地、归身、白芍、川芎、黄芪……墨迹淋漓,组成一个沉重的名字——益气养荣补脾和肝汤。
这些名贵药材,是补气养血、调和肝脾的猛将。
然而,真正那味能起死回生的“药引”
,却只能无声地写在张太医洞悉一切的眼神里,写在贾珍骤然一缩的瞳孔深处——那便是:莫再烦忧!
莫再生嗔!
莫再……让那无望的、沉重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情愫,继续蚕食她残存的生命之火!
那深重的忧思从何而来?那焚心的肝火因何而起?这深宅如海,暗流汹涌:公公那逾越伦常、令人窒息的“关爱”
是烙铁;丈夫懦弱无能、撑不起一片天是寒冰;她自己那冰雪聪明、玲珑剔透的心,看透一切却无力挣脱,更是穿心利箭!
张太医的方子,字字治身,句句诛心(直指那隐秘的、流血的病根)。
他如何能明言:“珍大爷,您远离这病榻三尺,便是胜过人间仙丹!”
他只能借这晦涩的医理,借“忧思伤脾”
、“肝木忒旺”
的诊断,向在座那心如明镜的明白人(尤其是贾珍)出无声的呐喊:这病,根子在心!
在那无形的牢笼!
在日夜不息的精神凌迟!
汤药只能暂缓沉疴,那真正能救命的“心药”
,那改天换地的“环境”
,非人力所能及,只在……一念之间啊!
贾珍双手微颤,接过那张墨迹未干的药方。
纸上龙飞凤舞的药名,此刻却像一张张无声控诉的状纸。
他喉结滚动,极力压下翻腾的心绪,脸上挤出一个极其沉重又极其复杂的神情,对着张太医深深一揖,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先生……真乃……再世华佗!
再造之恩……贾珍……铭感五内!”
这“神医”
二字,字字千钧,包含着多少“看破不言破”
的惊惧、无奈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激?或许连他自己也辨不清了。
张太医不再停留,深藏起所有的洞察与叹息,袖着那份不菲的诊金(其中是否也夹杂着沉甸甸的“封口”
之意?),飘然离去,如同来时一般,不带走一片云彩。
留下偌大的宁国府,被更深的愁云笼罩。
尤氏依旧在无声垂泪,那泪仿佛流不尽的长河。
贾蓉依旧茫然无措,像个走失在迷雾中的孩子。
贾珍独自站在那深得望不见尽头的回廊下,手中药方如烫手山芋,窗外残阳如血,将他孤长的影子拖在地上,扭曲而沉重。
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