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吉普车的尘烟刚飘出村口,王满仓家的门槛就被踩热了。
先是隔壁的张婶挎着竹篮来借针线,刚进门就往他手里塞了个煮玉米:“满仓,听说你地里挖着‘怪骨头’了?快给婶说说,是不是长角了?”
紧接着,村西头的二柱子扛着锄头跑过来,裤脚还沾着泥:“仓哥,真像人说的那样,骨头比常人长半指?是不是老妖精变的?”
没一会儿,王满仓家的小院就挤满了人,连墙头上都扒着两个半大孩子,眼睛瞪得溜圆。
王满仓坐在门槛上,啃着手里的玉米棒——玉米粒黄澄澄的,甜汁顺着指缝往下流,他嚼得“咯吱”
响,等嘴里的咽下去了,才慢悠悠开口:“啥妖精?是老祖宗,还是个‘驿卒’,宋朝的,专送文书的。”
“驿卒是啥?”
有人凑过来问,手里还攥着个没编完的草筐。
“就是以前的‘快递员’,”
王满仓学着李不易的话解释,“骑着马,背着文书,从这个驿站跑到那个驿站,跟现在公社送信的差不多,不过人家送的是朝廷的文书,还有加急的呢!”
他边说边指了指自己的右手边,“那儿还挖着块铜片,上面有‘秦驿’俩字,还有个鸟箭的记号,秦同志说那是‘工作证’。”
人群里“哦”
声一片,有人点头,有人皱眉。
张婶拍了拍胸口:“我当是啥呢,原来是公家人,那这地可不能怠慢,得好好护着。”
二柱子却挠挠头:“那他骨头咋恁怪?尖下巴,长手指,是不是外乡人?”
“是党项人,”
王满仓又说,“俺奶奶以前说过,山那边有长手的异族,就是党项人,跟咱们长得不一样,眉骨高,说话也不一样。
秦同志说,他可能是西夏来的,在宋朝的驿站干活,送宋夏边境的文书。”
这话一出,人群更热闹了。
有人说:“怪不得这地旱不死,底下埋着公家人,护着咱们的谷子呢!”
也有人小声嘀咕:“会不会是盗墓贼?不然咋埋这么多东西?”
王满仓听见了,瞪了那人一眼:“啥盗墓贼?陪葬的就一个陶碗、一把小铁犁,都是他生前用的,跟俺爷爷的老犁差不多,就是个普通老百姓,就是干的活特殊点。”
天擦黑时,公社院里的煤油灯亮了,村民们又聚到那儿,围着马灯坐成一圈。
有人从家里带来了炒豆子,边吃边聊,话题从“党项驿卒”
聊到“宋朝的马”
,又聊到“铜片能不能卖钱”
。
王满仓蹲在圈外,没插话,只是看着马灯里跳动的火苗——火苗映在地上,像个小小的驿站,他仿佛能看见那个党项驿卒,背着文书,从火苗里走出来,骑着马,顺着谷子地,往远处的驿站去了。
第二幕
李不易赶回地区文物局时,已经是半夜。
旧祠堂改成的办公室里,煤油灯还亮着,灯芯结了个小灯花,光晕昏黄,照得墙上挂的《陇右考古地图》都暗。
他没顾上擦汗,直接拎着公文包往电报室跑——电报室在祠堂的角落,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滴滴答答”
的电流声。
电报员老周正趴在桌上打盹,听见脚步声惊醒,揉着眼睛问:“李同志?这么晚了,啥事这么急?”
“加急电报,给省文物厅,”
李不易把公文包往桌上一放,掏出油纸包着的草图和铜片,“事关重大,得马上。”
老周赶紧坐直身子,摸出纸和笔:“你说,我记。”
李不易深吸一口气,语飞快却清晰:“陇南地区城郊公社,1969年秋,谷子地现宋墓一座,六平米见方,青砖砌筑,白灰掺砂勾缝,符合宋中期平民墓制式。
墓内出土骨骸一具,头朝东,脚朝西,颅骨尖下颌、高眉骨,肢骨细于常人,手指骨长三寸(常人半寸),第三节脊椎有不规则凹陷,疑为职业所致。”
他顿了顿,拿起铜片对着灯光照了照:“另有铜片一件,指甲盖大小,刻‘秦驿’二字及鸟箭纹,为宋‘快驿’信记。
陪葬品有陶碗一件(碗底刻‘李’字)、铁犁一件(形制与宋平民农具吻合)。
初步推测为宋秦凤路党项族轻驿卒,具填补陇右宋驿考古空白之价值,请派专业考古队赴现场,开展骨龄检测、种族鉴定及周边勘探工作。”
老周边记边点头,笔在纸上飞快移动,字迹工整。
等李不易说完,他把纸递过去:“你看看,有没有漏的。”
李不易接过,逐字核对,手指在“党项族轻驿卒”
“脊椎凹陷”
“鸟箭纹”
处顿了顿,确认没错,才递给老周:“就这样,加急,越快越好。”
电报机“滴滴答答”
地响起来,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李不易坐在旁边的木凳上,掏出怀里的《陇右考古录》——书页已经卷边,上面满是他的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