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1978年的秋天,青溪的风里少了几分潮气,多了些干爽的稻香。
林晓棠提着帆布包走出青溪县城车站时,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拓宽了的柏油路——当年坑坑洼洼的土路,如今能并排走两辆自行车,路两旁的白杨树长得笔直,叶子在风里哗啦啦响,像在喊她的名字。
“姑娘,要薄荷艾不?治痒的‘吴艾’,刚采的!”
车站门口的小摊前,一个戴蓝布头巾的媳妇笑着招呼,竹篮里堆着青绿色的艾束,上面系着红绳,风一吹,艾香飘过来,还是当年的味道。
晓棠走过去,指尖碰了碰艾叶上的细绒,刚要开口,那媳妇突然眼睛一亮:“你是……晓棠姑娘?上海来的知青,当年帮俺们治怪病的!”
晓棠愣了愣,随即笑了——她没想到,离开青溪九年,还有人记得她。
“是我,”
她接过一束艾,凑近闻了闻,“这艾还是跟当年一样香。”
媳妇笑得更欢了:“可不是嘛!
现在村里家家户户种艾,都说是‘晓棠姑娘带回来的好东西’,王婆婆走之前还总念叨你呢!”
提到王婆婆,晓棠心里一沉。
她谢过媳妇,提着帆布包往东河沟走。
路上的田埂还是老样子,只是多了些灌溉用的水泥渠,麦田里的麦穗沉甸甸的,几个孩子在田埂上跑,手里拿着艾编的小蚂蚱。
东河沟的古墓远远就看见了——薄荷艾长得比人高,一片翠绿,围着古墓砌了圈矮墙,当年她插的木牌不见了,换成了一块水泥牌,上面用红漆写着“县级文物保护单位——吴氏墓”
,字写得工整,还画了个小小的艾苗图案。
“晓棠!”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晓棠回头,看见苏明走过来,他穿着中山装,戴着眼镜,比当年胖了些,手里拿着个公文包,“我听说你今天回来,特意从省城赶过来的。”
苏明笑着递过一本证书,“1975年申报县级文物保护单位,全靠你当年记的笔记——里面的症状、地衣观察、吴氏记载,都是关键证据,省博物馆还把你的笔记复印存档了呢!”
晓棠接过证书,指尖摸着上面的字,突然眼泪掉了下来。
她走到薄荷艾旁,伸手摸了摸艾叶,还是当年的触感,凉丝丝的,带着清苦的香。
“吴氏,我回来了。”
她轻声说,风拂过艾丛,叶子沙沙响,像在回应她。
“晓棠!”
陈杏从田埂那头跑过来,穿着白大褂,头梳得整齐,胸前别着个“副院长”
的徽章。
她一把抱住晓棠,声音哽咽:“你终于回来了!
王婆婆去年冬天走的,走之前还拉着我的手说‘晓棠肯定会回来的,你要把艾种好,等她回来’。”
晓棠跟着陈杏去王婆婆的坟前,坟在陈家村的后山,旁边种着几株薄荷艾。
晓棠把刚买的艾束放在坟前,蹲下来,轻轻拂去坟上的草屑:“婆婆,我回来了,艾长得很好,古墓也好好的,您放心吧。”
风里飘着艾香,混着泥土的味道,暖暖的,像王婆婆当年的手。
第二幕
第二天上午,晓棠带着旧笔记本去了县文化馆。
文化馆在县城的老戏楼里,门口挂着块新牌子,里面收拾得很干净,书架上摆着不少旧书和档案。
馆长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戴着老花镜,看见晓棠的笔记本,眼睛一下子亮了:“这就是你说的‘青溪活档案’?我早就听说了!”
晓棠把笔记本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翻开——里面的碎砖还在,薄荷艾标本虽然有点干,但颜色还在,小柱子的画、陈杏的信,都用透明纸包着,保存得很好。
“这里面记了1968年挖古墓、治怪病的事,还有吴氏的故事,”
晓棠指着笔记里的内容,“还有这些年陈杏给我写的信,里面有青溪的变化。”
馆长一边翻,一边点头,不时用铅笔做标记:“这太珍贵了!
我们要复印存档,还要编成《青溪古墓与民俗》,让更多人知道青溪的故事。”
他抬头看着晓棠,“你要是有空,帮我们一起整理吧?把这些信、照片都加进去,让内容更完整。”
晓棠笑着答应了。
接下来的几天,她每天都去文化馆,把笔记本里的内容逐页整理,还把苏明给的木牍拓片、李伯的《青溪草药志》手抄本复印件也加了进去。
有时候陈杏会来帮忙,指着笔记里的病人记录说:“这个张大妈,去年还来医院看我呢,她孙子都上小学了,还知道‘薄荷艾能治痒’。”
一周后,晓棠去了陈家村小学。
学校是新盖的,红砖墙,玻璃窗,操场上飘着五星红旗。
小柱子穿着中山装,戴着红领巾,正在给孩子们上课——他现在是村里的代课老师。
看见晓棠来,他赶紧让孩子们自习,跑了出来:“晓棠姐!
你可算来了!
孩子们都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