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启对皇上的决断没有异议,但他仍上前一步,谨慎说道:
“陛下,王化贞虽有隐瞒军情之嫌,但他在任期间并无明显过失。
即便真有错,朝廷目前也无确凿证据,若是贸然革职,恐怕引起争议。”
“朝中东林党人虽已不多,但其在士人阶层和各地的影响力不可小觑。
若无正当理由对其下手,容易引舆论风波,对陛下声誉不利。”
王象乾也持相同意见,认为现在还不是动王化贞的时候。
“陛下,一个王化贞而已,就算他与地方豪族有些往来,又能如何?他不是傻子,也不会轻易替人出头。”
王在晋的话虽直白,却也合情理。
官场老手,谁不是精明之辈?
“话虽如此,但眼下要任务是稳定辽东局势,解决将门大户的问题。
此期间,任何不稳定因素都不允许存在。
王化贞不能继续留在广宁,必须换人。”
皇帝心意已决,众人也只能顺从。
“那陛下打算由谁接任?”
朱由校沉吟片刻,缓缓开口:
“傅宗龙。”
众人听后不禁感叹,陛下用人果然不拘一格。
傅宗龙资历没问题,只是让人不解的是,满朝文武,为何偏偏选中了他这个御史?
“内阁拟旨,傅宗龙改任广宁右参议,全权负责广宁事务。”
“令王化贞即刻回京述职,待傅宗龙到任后立即返京,若有延误,以罪论处。”
傅宗龙现下在都察院任御史,调换他与王化贞,只需一道旨意便可。
“陛下,若同时更换广宁参议与辽东巡抚,是否操之过急?地方大户会不会察觉朝廷意图?”
尽管皇上胸有成竹,王绍微心中仍有些不安。
站在一旁的王在晋接过话头:
“大冢宰想多了,就算他们察觉又能如何?难道还敢反了不成?”
“话虽如此,但此事干系重大。
宪宗皇帝当年也曾有意铲除此等势力,最终却不了了之。
不能低估这些人。”
一旁的薛贞也轻声提醒了一句。
有人愿意附和他的观点,王绍微顿时有了底气,面对王在晋毫不退让地说:
“辽东的问题牵涉太广,不仅仅是那些豪门勾结作恶,边关的文武官员,乃至朝中不少大员,多少都有干系,牵一而动全身!”
“宪宗皇帝当年为何失败?诸位真的一点不清楚吗?”
话音一落,他转身面向御座上的皇帝,抱拳说道:
“陛下,宪宗旧事,不得不防啊!”
“照两位大人的意思,朝廷就只能忍气吞声?辽东的事不整治了?”
“大司马慎言,我们可没说过这话。”
“这样的历史教训,难道不该提醒陛下注意?”
朱由校坐在御座上,静静听着他们争论,从头到尾,一言未。
说到底,辽东水太深,不只是群臣忌惮,就连皇帝也心存顾虑。
自英宗以来,两百年间,无论皇帝还是重臣,都极少提及此事,更别说像他这样动真格地整顿。
宪宗当年也察觉了隐患,但他没有退缩,而是选择出手。
他原以为靠着手中军政大权,能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些势力,最终却仍以失败收场。
宪宗失败的原因,是因为他对地方掌控不足,尤其是关外几乎已失控,这才是关键。
朱由校比这些臣子更清楚,那些低调潜伏的将门,究竟拥有怎样的力量。
嘴上虽镇定,心中其实早已忧心忡忡。
如果局势实在无法挽回,那就只能放弃辽沈与广宁以外的疆土,集中兵力守住这三座重镇。
只要这三地在,辽东就有翻盘的希望。
必要时还可以封锁山海关,切断与关外的联系,让他们自顾不暇。
辽阳还可通过海路与内地往来,物资不会短缺。
况且,辽沈两地早已今非昔比,经熊廷弼半年整顿,已无内忧外患。
就算他们联合敌军来攻,自己也有底气一战。
这件事还得先通知熊廷弼与李松平,让他们做好准备,安排好辽东百姓,以防意外生。
“都别吵了,事情还没开始做,你们倒先争个不休,跟那帮乌合之众有何不同?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