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因为用力而白。
他的目光在“李成栋”
和“赵振江”
两个签名之间反复移动,然后又猛地翻回报告前面,查看事故生的具体时间记录。
时间:七四年七月十七日,下午三时十五分左右。
签名落款日期:七四年七月十九日。
王磊的眉头死死地拧在了一起,形成一个深刻的“川”
字。
他那张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混合着巨大的痛苦、深入骨髓的怀疑和一种被欺骗的滔天愤怒!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胸膛起伏着。
李成栋站在他侧后方,清晰地看到了王磊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看到了他那因极度压抑而微微颤抖的肩膀。
那份报告里的时间差,像一根尖锐的刺,扎进了王磊的心,也扎得李成栋浑身冰冷。
他知道王磊现了什么——一个巨大的、无法自圆其说的漏洞!
王磊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如同寒潭深渊的眼睛,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地刺向李成栋!
那眼神不再是冰冷的审视,而是燃烧着地狱般的火焰,带着赤裸裸的、几乎要将他生吞活剥的质问!
“李副馆长,”
王磊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的血腥气,“这份事故报告……还有这些证词……是七月十九日才补录签字的?”
李成栋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不出任何声音。
冷汗瞬间湿透了整个后背,黏腻冰冷。
他想避开那噬人的目光,身体却僵硬得无法动弹。
王磊没有等待他的回答,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他缓缓地、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语调,继续说道,目光却依旧死死锁着李成栋惨白的脸:“报告里说,我父亲是在七月十七日下午三点多,独自去河边查看一处管涌险情时,被突然暴涨的洪峰卷走的……现场目击者……只有你们两个,你和赵振江同志。”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却越来越冷,像冰冷的毒液渗入骨髓:“可为什么……这份记录着你们‘亲眼所见’经过的证词……要拖到两天之后才签字确认?”
他向前逼近一步,巨大的压迫感让李成栋几乎要窒息,“那两天……生了什么?你们……在等什么?或者说……在掩盖什么?!”
“轰隆——!”
一声沉闷的惊雷,仿佛就在档案库厚重的水泥顶板外炸响!
震得密集架上的灰尘簌簌落下,恒温恒湿系统的嗡鸣声似乎都被这声炸雷短暂地压制了下去。
紧接着,档案库深处,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工作人员带着惊恐的呼喊,由远及近,打破了这片死寂:
“漏水了!
快!
b区最里面!
顶棚在渗水!
有卷宗要浸水了!
快来人帮忙!”
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像一根救命稻草,暂时打断了王磊那致命的目光和逼问。
李成栋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他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狼狈,猛地侧身,对王磊急促地说道:“有情况!
我得去看看!”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几乎是踉跄着,朝着呼喊声传来的方向快步走去,逃离了那张散着死亡气息的桌子和王磊那双噬人的眼睛。
王磊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低头看着桌上摊开的、泛黄的证词,看着“李成栋”
和“赵振江”
那两个刺眼的签名。
窗外的雷声还在隐隐滚动,档案库深处传来人们奔跑和呼喊的嘈杂声。
在一片混乱的背景音中,王磊缓缓地、用一种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冰冷彻骨的声音,对着那份三十年前的报告,也对着李成栋仓惶逃离的背影,低声说道,字字如冰珠坠地:
“你知道吗,李副馆长……我父亲王建设,他……根本不会游泳。
从小在北方旱地长大,见着深水就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