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依旧迟疑:“我们马上禀告主教大人,还请稍等片刻!”
说完便缩回了脑袋,只留下城垛上随风摆动的几根枯草。
紧紧裹着貂皮披风的霍亨?巴赫在马背上暗暗骂道:“这个老杂种,连皇使都敢磨蹭!
等进去了定要他好看!”
他靴底在马镫上烦躁地蹭着,指节因用力攥着缰绳而白,马鞍上的银质装饰被他捏出了几道浅浅的指痕。
雾气越来越薄,像一层被撕碎的轻纱,微红的太阳像枚冻僵的蛋黄,缓缓爬到灰蒙蒙的天空中,给雪原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暖色。
城墙下那一片片深褐色的印迹格外刺眼,边缘结着黑紫色的冰壳,仿佛在无声诉说这里不久前经历过的血战——有些地方的砖石还带着新鲜的凿痕,像是被攻城锤撞击过的痕迹。
等待良久的霍亨?巴赫用手揉了揉酸的脖子,又活动了一下冻得僵的肩膀,皮甲摩擦出“咔啦”
轻响:“幸亏上次没来这里,我就知道老冯格这老狐狸会耍滑头,他那点心思,无非是想把仓库里的粮食捂得严严实实!”
卫队长契卡忙凑上前讨好道:“您真是有远见!
老冯格这谨慎劲儿,怕是把城墙都当成自家钱袋了,半点缝都不肯漏。
依我看,他准是在里面数着铜板,盘算着怎么少给咱们供应粮草呢!”
他说话时,呼出的白气在嘴边凝成一小团,又被风卷着贴在冰冷的脸颊上,冻得他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突然,城墙上又有人探出头来,这次是个戴着尖顶修士帽的身影,灰色的袍角在风中微微摆动,他向下张望的目光带着警惕,像只受惊的鼬鼠:“你们是谁?在此喧哗什么?不知道主教大人正在做晨祷吗?”
卫队长契卡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和些,他仰起头,脖颈上的青筋微微凸起,像条蠕动的蚯蚓:“我们是帝国巡察特使!
我是特使的卫队长契卡!
现在最紧要的是放我们入城修整,免得让皇家特使在特克斯洛城下冻成肉干——这要是传出去,说您家主教怠慢皇使,对贵城可没什么好处!”
城墙上的人裹了裹身上的灰布袍,将半张脸埋进衣领里,声音隔着一段距离传来,带着些微的歉意:“他们已经快马通报主教大人去了。
实在对不住,我们刚经历过坦霜人围城,城墙都被撞得掉了三层砖,连城门的绞链都换了新的,所以万事需要谨慎,还望再稍等片刻。”
他指了指城门上方的一处破损,那里的砖石果然新换过,颜色比周围浅了许多。
卫队长契卡无奈点头,试图套近乎道:“理解理解,谨慎总没错。
敢问您是哪位?看您这身打扮,像是主教身边的人吧?”
城墙上的人探出大半个身子,露出胸前绣着银边的衣襟,边缘还沾着些许蜡油:“我是冯格爵士的主教侍从修士布锲。”
卫队长契卡点点头,又仰起脖子喊道:“以前主教侍从修士不是邱鸠吗?我还记得他总爱揣着个铜酒壶,走路摇摇晃晃的,老远就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城墙上的修士布锲笑了起来,笑声在风中有些飘忽,像片被风吹动的枯叶:“是他,但他因为罪恶被正法了,现在换成了我!”
他说“罪恶”
二字时,特意加重了语气,仿佛在唾弃什么肮脏东西,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
卫队长契卡大声道:“布锲修士,恭喜你荣升!
说起来,邱鸠他到底犯了什么错?”
修士布锲将胳膊支在城墙垛口上,灰布袍的袖子滑落,露出冻得通红的手腕,上面还戴着一串粗糙的木珠手链:“说来复杂。
你应该知道,他贪财还残忍,放贷时利滚利像驴打滚,光是这城里,就有好几个佃农因为还不上他的钱,被他逼得卖儿卖女,还有两个直接吊死在了城门上!
我们都觉得他该死,就连特克斯洛城犄角旮旯里的乞丐,见了他的坟头都要啐口唾沫!
你是叫契卡吧?”
卫队长契卡哈哈干笑两声:“对,我就是契卡!
就连我这个小奥古斯塔领主的卫队长,都早听说过邱鸠的劣迹。
几年前我差事经过这里,还和他打过羊骨牌,输了钱他居然威胁要抢我的钱袋,说什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算是领主的人也不能例外’,当时要不是我弟兄们拦着,非得跟他打一架不可!”
修士布锲笑得更欢了,笑声惊得城垛上的积雪掉落:“他就那德行!
贪心不足蛇吞象,连自家人都坑——他欠他亲叔叔大毛瑟整整三袋银币,还是当年借去做皮毛生意的,结果生意赚了钱,他却赖着不还,最后差点把老人家活活气死!
这种人,早该有这报应!”
“大毛瑟?是图尔桥集市上那个总裹着羊皮袄卖羊毛毯的老头?”
契卡面露愕然,眼睛瞪得像铜铃,呼出的白气在唇边凝成一团,又被风扯成细碎的雾。
“对!
其实他是我母亲的本家,按辈分我该喊他舅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