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爹听完,久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舒玉,目光复杂,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其中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欣慰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他缓缓颔:
“好,就依毛毛说的办。
你想得很周到。”
颜氏更是喜得见牙不见眼,再次把舒玉搂进怀里,用力揉着她的脑袋:
“我的心肝!
宝贝疙瘩!
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哎呦,阿奶真是白活这么大岁数了!
还没你想得明白!
就这么办!
又全了面子又得了里子!
你这小脑袋瓜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这么灵光呢!
比那戏文里的诸葛亮还厉害!
阿奶可真是……真是捡到宝了啊!”
舒玉被阿奶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小脸通红,浑身不自在。
天知道她两辈子加起来心理年龄都三十多了,被这么当小宝宝又亲又夸,真是尴尬得脚趾头都能抠出三室一厅!
她努力从阿奶热情的怀抱里挣扎出来,小声道:
“阿奶……您快憋死我了……既然法子有了,那怎么跟陈阿爷和齐叔说,就是阿爷和阿奶的事儿了!
我……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像是后面有狗撵似的,哧溜一下就从颜氏怀里钻出来,头也不回地掀开门帘跑了出去。
仿佛再多待一秒,就会被阿奶的溺爱和夸奖给淹没。
冲出正房,院子里那两位“门神”
还杵在那儿大眼瞪小眼呢。
舒玉也顾不上他们,一心只想赶紧回她的柴房实验室。
刚才分析面条生意的时候,她脑子里其实一直没停下对造纸的思考。
麦秸的纤维太短太硬,造出来的纸韧性不够,容易脆……是不是该试试去掉麦秸,多加些麻秆皮?麻纤维长,韧性好,说不定能行!
她脚步匆匆地穿过院子,路过后院灶棚时,正好看到顾九在帮忙收拾东西,立刻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九姐姐!
一会儿得空再帮我拿些麻皮过来!
要沤得软和的那种!”
顾九连忙应了一声。
舒玉喊完,脚步更快了,几乎是跑着冲回了柴房。
“砰”
的一声,柴房的门被她从里面关上,甚至还插上了门闩。
门外,是喧嚣的人情世故、生意算计;门内,是她心心念念、亟待攻克的技术难题。
小小的身影再次埋于那些瓶瓶罐罐和散着独特气味的纸浆之中,眼神专注而明亮,仿佛刚才那个在正房里侃侃而谈、指点江山的小军师只是别人的错觉。
她捏起一小块之前失败的、一掰就断的纸样,小眉头紧紧皱起,随即又缓缓松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服输的坚定。
“这一次,必须成功!”
她小声地、对自己誓般地说道。
然后,挽起袖子,露出两截白嫩却沾满痕迹的小胳膊,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新一轮的“科研攻关”
之中。
所有的杂念都被摒弃,柴房里只剩下她轻微的呼吸声,和木棍搅拌纸浆时出的、规律的声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