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老爹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布满风霜的脸上掠过一丝沉痛的复杂。
他小心翼翼地合上弹开的暗格,又将那三层滑开的抽屉轻轻推回原位。
随着又一声轻微的“咔哒”
锁合声,精巧的机关重新闭合,那璀璨的珠光宝气瞬间隐没,深褐色的匣子又变回了那个毫不起眼、布满油污的“杂物箱”
。
“嗯,”
他嘶哑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种卸下千斤重担的疲惫,“想是不知道有机关,……东西都还在。””
他极其珍重地抚过匣盖,仿佛在安抚一个沉睡多年的故人。
这失而复得的,不仅仅是冰冷的珠玉,更是被岁月尘封、险些彻底湮灭的家族记忆与祖母最后的体面。
暮色四合,天光彻底暗沉下来。
院子里那堆经过祖孙俩一天奋战终于分拣完毕的“破烂山”
,此刻呈现出泾渭分明的景象。
一侧,是那七八件伤痕累累、带着岁月无情烙印的“宝贝”
,外加一个其貌不扬却内藏乾坤的深褐色妆奁匣子,像一群沉默的伤兵。
另一侧,则是堆积如山的真正破烂——缺胳膊少腿的桌椅板凳、朽烂得不成样子的柜门板、豁口崩边的坛坛罐罐、锈迹斑斑的破铜烂铁……在昏暗中散着浓烈的腐朽气息,如同一座真正的垃圾坟场。
杨老爹直起酸痛的腰背,浑浊的目光扫过那座“垃圾坟场”
,长叹一声,带着深深的无力与厌烦:“周贵。”
“东家!”
一直候在旁边的周贵连忙应声。
“带着周云、顾九,把这些,”
杨老爹手指点了点那座破烂山,“统统搬到后院空地上去。
看着齐整些、木料厚实的,单独堆一边。
其余的……空了劈了当柴烧!
看着就堵心!”
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哎!
好嘞!”
周贵立刻招呼儿子周云,开始吭哧吭哧地搬运。
破木头碰撞的哐当声、瓦罐碎裂的脆响,在暮色里格外刺耳。
堂屋里点起了油灯,昏黄的光晕透过门帘,在院子里投下摇晃的光斑。
饭菜的香气飘散出来,可院门口始终静悄悄的。
颜氏端着一盆热腾腾的杂粮粥出来,放在院子里的矮桌上,浑浊的老眼忍不住又瞟向大门方向,枯树皮般的脸上写满了焦躁:
“这俩兔崽子!
叫他俩儿去买人,又不是挑金疙瘩,怎么磨蹭到这会儿还不回?饭菜都要凉透了!”
元娘也端着一碟刚贴好的焦黄饼子出来,秀气的脸上难掩忧色,声音温婉却带着不安:
“娘,别急,许是路上耽搁了。
城里到岭上,骡车也得走一阵子呢。”
话虽如此,她自己也忍不住频频望向黑黢黢的院门。
舒玉捧着自己的小碗,坐在小马扎上,小口小口地喝着粥,乌溜溜的眼睛也时不时瞟向门口。
连一直蔫蔫的舒婷都仿佛被这凝重的气氛感染,在元娘怀里不安地扭动着小身子。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淹没了杨家岭。
虫鸣声在墙根下此起彼伏,更衬得小院的等待漫长难熬。
就在颜氏忍不住又要开骂时,院外终于传来了由远及近、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和骡车轱辘压在土路上的沉闷声响!
“回来了!”
刘秀芝耳朵尖,第一个跳起来。
院门“吱呀”
一声被推开,杨大江和杨大川兄弟俩风尘仆仆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两人脸上都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嘴唇干裂,身上的粗布褂子沾满了尘土,像是刚从土堆里滚过一遭。
“爹!
娘!
饿死我了!”
杨大川一进门就嚷嚷开了,声音嘶哑。
“快!
快进来!
粥和饼子都温着呢!”
颜氏嘴上骂着“兔崽子”
,动作却利索,赶紧让开道。
兄弟俩也顾不上多说什么,直奔院子里的矮桌。
杨大江端起元娘盛好的满满一碗杂粮粥,也顾不上烫,沿着碗边“吸溜”
就是一大口,滚烫的粥滑下喉咙,烫得他龇牙咧嘴,却丝毫没减慢度。
杨大川更是直接抓起一张焦黄喷香的杂粮饼子,狠狠咬了一大口,腮帮子瞬间鼓得像塞了两个鸡蛋,一边费力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嘟囔:
“饿…饿瘪了……”
一家人看着兄弟俩这副饿死鬼投胎的狼狈样,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原本积攒的埋怨和担忧都咽了回去。
刘秀芝忍着笑给杨大川倒了碗水:
“慢点吃!
别噎着!
又没人跟你抢!”
杨大江连喝了小半碗滚烫的粥,才感觉活过来一点,黝黑的脸上满是无奈,对着杨老爹和颜氏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