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蹭掉底部厚厚的泥壳和几根干瘪的蟑螂腿……一行清晰规整的蓝色楷书底款,赫然显露出来!
“……化年制”
!
舒玉凑过小脑袋一看,乌溜溜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小嘴张成了o型:
“阿爷!
这……这罐子底下有字!
这蟑螂啃过的东西……值钱吗?”
她伸出小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罐壁上那几道深刻的盐渍印痕。
杨老爹布满风霜的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没说话,只将那罐子轻轻放到旁边“重点观察”
区域。
随即,他又从一堆破瓦罐里扒拉出一个同样沾满油污、口沿还崩掉一小块的粉彩小碗。
碗壁上原本精美的花鸟图案被厚厚的、凝固的猪油覆盖了大半,碗底还粘着几粒没洗干净的陈年饭粒。
“这……”
杨老爹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旁边一个造型古朴、釉色温润如玉的梅瓶,更是被当成了插鸡毛掸子的筒子!
瓶口塞着破布,瓶身上还挂着几根褪色的鸡毛!
一件件被糟蹋得面目全非的瓷器、铜器被翻找出来。
青花笔洗里糊满了干涸的墨汁;一个精巧的铜胎珐琅香盒,盖子不知所踪,里面塞满了霉的针头线脑;一方上好的端砚,边角都磕碰得不成样子,砚池里积满了灰尘……
杨老爹的脸色越来越沉,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舒玉则是一会儿惊叹,一会儿咂舌,小脸上表情丰富得如同在演一出大戏:
“哎呀!
这个漂亮的小杯子怎么当油灯盏了?底都烧黑了!”
“阿爷快看!
这个大盘子上的画真好看!
就是……就是裂了好几条缝,还沾着菜叶子……”
祖孙俩忙活了整整一上午,才勉强将这一小堆杂物梳理清楚。
真正有价值、值得修复或珍藏的物件,不过寥寥七八件,还都带着不同程度的损伤和岁月的“包浆”
(污垢)。
其余大部分,要么损毁了,要么就是被彻底糟践得失去了价值的普通家什。
日头升到正中,热浪开始蒸腾。
灶房方向飘来了午饭的香气。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风风火火的脚步声和颜氏那穿透力极强的、带着喜气的大嗓门:
“哎呦!
可累死老婆子了!
快!
快给我倒碗水!”
话音未落,颜氏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院门口,她脸颊泛红,额角带着汗珠,但浑浊的老眼里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手里还捏着几张皱巴巴的草纸。
“阿奶!”
舒玉像只归巢的小鸟扑了过去。
“毛毛乖!”
颜氏顺手揉了揉孙女的脑袋,接过元娘递来的凉白开,“咕咚咕咚”
灌下去大半碗,长长舒了口气,这才眉飞色舞地说道:
“老头子!
你是没看见!
我上午去老宅转了两圈!
外面看着是破败得不成样子,墙头草都一人高了!
可进了里头细看啊,嘿!
那楠木大梁,那青砖墙,结实着呢!
屋顶是漏了些瓦片,墙皮也掉得厉害,可那架子没坏!
坏得不厉害!”
她喘了口气,扬了扬手里的草纸,脸上是精明算计的得意:
“我还碰上好几个相好的!
拉着她们在宅子里里外外转了个遍!
老婆子我这张嘴,你们是知道的!
三言两语,就把谁家男人会泥瓦活、谁家小子木匠手艺还过得去、谁家婆娘手脚麻利能帮着收拾,打听了个底儿掉!
连他们大概要多少工钱,心里都有谱了!
喏,都记在这上了!”
一家人围坐在饭桌旁,热热闹闹地吃着午饭。
当听到杨老爹说起那些被当咸菜缸、油灯盏、鸡毛筒子的贵重瓷器时,颜氏夹菜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啥?拿官窑的罐子腌咸菜?拿珐琅盒子装针头线脑?”
颜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荒谬感,“这帮……这帮棒槌!
真是……真是糟践东西啊!”
她气得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又是心疼又是鄙夷,一时竟不知该骂什么好。
“好了,东西能找回来一部分,已是万幸。”
杨老爹放下碗,声音沉稳,将话题拉了回来,“眼下最要紧的,是那宅子。
既然能凑合住人,那就先把人安置进去。
趁着天气暖和,修起来也便宜些。”
他浑浊的目光扫过两个儿子:
“大江,大川,买人和修缮的事,交给你们了。
明日就去县里找那个牙人,挑几个老实本分、手脚勤快的带回来。
不拘男女,关键是能干活,肯吃苦。
价钱……你们看着谈,莫要太亏待人,也莫做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