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亲娘!
我的亲娘哎!
耳朵!
耳朵真掉了!”
舒玉一路鬼哭狼嚎,小身子拧得活像条被叉上岸的鲤鱼精,奈何元娘那只揪着耳朵的手如同铁钳,纹丝不动,一路将她“押解”
回正房。
“哎呦!
娘!
轻点!
轻点!
耳朵要掉了!
我错了!
我这就去写!
“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元娘铁面无私,手腕一用力,总算在踏进耳房门槛的刹那松开了那饱受蹂躏、红得烫的小耳朵。
门“哐当”
一声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前院若有似无的笑声。
元娘这才松开手,舒玉立刻捂着火辣辣的耳朵,小脸皱成一团,眼泪汪汪地控诉:
“您是我亲娘吗?下手这么狠!”
元娘柳眉倒竖,顺手抄起门边那根细溜溜的鸡毛掸子,往炕沿上一指,
“站好!”
舒玉揉着火辣辣的耳朵,磨磨蹭蹭挪到指定位置,小嘴撅得能挂油瓶,眼神飘忽,就是不敢看娘亲那张盛怒的脸。
“杨舒玉!”
元娘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像小锤子敲在舒玉心坎上,带着一股子压抑的火气,
“你给我听清楚!
今日之事,错处有三!”
她竖起一根手指,指尖几乎要点到舒玉的鼻尖:
“其一,前院是爷们儿议事的去处!
军国大事,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你一个姑娘家,瞎掺和什么?你爹在史家沟生死边缘走一遭,你阿爷愁得整宿抽烟,陈将军和王县丞哪一个不是提着脑袋在周旋?你倒好!
当戏园子听呢?还往前凑!
懂不懂规矩?知不知道避讳?!”
“其二!”
第二根手指竖起来,力道更重,“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为什么’、‘追上去’?你倒是问得痛快!
显得你能耐了?那是军略!
是关乎多少人命的大事!
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个什么?仗着几分歪点子,就敢在将军和县丞面前胡吣?那是僭越!
是没规矩!
传出去,旁人只道我杨家没家教!
说你爹娘不会教女!”
“其三!”
第三根手指带着风,狠狠戳向舒玉的心窝,“坐没坐相,站没站相!
趴在阿爷怀里扭得像条虫!
在将军面前指手画脚蹦蹦跳跳!
哪有一点闺阁女儿的样子?你看看霜丫头!
再看看你自己!
坐卧行走,言谈举止,哪一样拿得出手?哪一样有半分闺秀的影子?!”
元娘越说越气,数落起来如同开闸的洪水,滔滔不绝。
什么“笑不露齿”
、“行不摇裙”
、“食不言寝不语”
……一筐筐的规矩道理劈头盖脸砸下来,砸得舒玉头晕眼花,小脑袋一点一点,眼皮子也开始打架。
元娘那张开开合合的嘴,在她眼里渐渐模糊,声音也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棉絮。
她开始神游天外:糯米那只狡猾的白狐狸,此刻是不是正窝在哪个角落,舔着爪子,嘲笑她被揪耳朵的狼狈?要是糯米在这里,肯定能“嗖”
一下窜上房梁,让阿娘干瞪眼!
唉,当人真麻烦,当狐狸多自在……
“啪!”
一声脆响!
元娘手中的鸡毛掸子重重敲在炕桌上!
震得舒玉一个激灵,瞬间从狐狸窝里被拽了回来。
“杨舒玉!
我说的话你听进去没有?!”
元娘柳眉倒竖,胸脯起伏,显然被女儿这副油盐不进、神游天外的模样彻底点燃了怒火。
“听进去了!
听进去了娘!”
舒玉吓得一缩脖子,条件反射般连连点头,小脸皱成一团,努力挤出十二万分的悔悟,
“我错了!
真的错了!
我保证!
以后绝对不去前院!
大人说话我当哑巴!
坐卧行走学霜姐姐!
娘您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女儿心疼……”
她嘴上抹了蜜似的认错,心里的小算盘却拨得飞快。
认错归认错,写字?那是万万不能的!
那狗爬字一拿出来,岂不是自投罗网?
眼瞅着元娘脸色稍霁,似乎训累了要进入“写大字”
的惩罚环节,舒玉赶紧祭出拖延大法。
她抬起小手,揉了揉眼睛,故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声音拖得又软又糯,带着浓浓的困意:
“娘……您看,这都……这都多晚了呀?”
她小手指了指窗外沉沉的夜色,“点灯写字多费油啊?阿奶知道了又该心疼了……要不……要不咱们明天再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