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妈妈则赶紧关上西厢房的门,隔绝了那令人心碎的哭声,也隔绝了前院可能投来的目光。
只是那低低的、压抑的啜泣声,依旧如同受伤幼兽的悲鸣,丝丝缕缕地从门缝里透出来。
前院,葡萄架下。
那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哭声,如同无形的丝线,穿过寂静的空气,清晰地钻进杨老爹、颜氏和舒玉的耳中。
颜氏手里正拿着个葫芦瓢,里面装着刚挑拣好的豆子,准备煮糊糊。
此刻,她枯瘦的手紧紧攥着瓢沿,指关节捏得白。
杨老爹沉默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遮住了他沟壑纵横的脸庞,唯有一双浑浊的眼睛,透过烟雾,沉沉地望向西厢房紧闭的门扉。
舒玉挨着杨老爹的小马扎站着,小脸上的兴奋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茫然和一丝感同身受的难过。
王霜方才哭得好伤心……还有王夫人……她们怎么了?
良久。
颜氏猛地将手中的葫芦瓢重重往旁边石磨盘上一墩!
出“哐当”
一声闷响!
她猛地扭过头,浑浊的老眼里燃烧着熊熊怒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对着那虚无的空气,从牙缝里挤出恶狠狠的咒骂,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刀子:
“天杀的!
挨千刀的!
该下油锅的鞑子!
畜生!
王八犊子!
不得好死的玩意儿!
都是你们!
都是你们造的孽!
害得好好的人家……家不成家!
娘哭儿嚎!
天打雷劈的狗东西!
老娘咒你们断子绝孙!
下辈子投胎当蛆!”
那泼辣狠厉的咒骂,饱含着一个底层农妇最朴素的愤怒和最深的恨意,在寂静的小院里回荡,仿佛要将这乱世强加给所有人的苦难都骂回去。
就在颜氏那带着浓重哭腔的咒骂声尾音未落,余怒还哽在喉咙里时——
“哒哒哒哒——!”
一阵急促得如同爆豆子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猛地撕裂了静岚城午后的沉闷!
紧接着,一个带着狂喜、因激动而劈了叉的嘶吼声,如同炸雷般在榆钱儿胡同口猛地炸响,裹挟着马蹄卷起的烟尘,清晰地撞进杨家小院每个人的耳膜:
“捷报!
史家沟大捷!
史家沟大捷——!
鞑子溃败!
陈将军威武——!
太原府援军威武——!
静岚城有救啦——!
!
!”
那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穿透云霄,瞬间淹没了颜氏未尽的咒骂,也冲散了西厢房内压抑的悲声。
小院里,死寂的空气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