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闪烁。
他用力眨了眨眼,想将那湿意逼回去,喉结却剧烈地滚动了几下,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而短促的、带着浓重鼻音的闷哼:
“嗯!”
杨大江看到了父亲眼中闪烁的泪光,心头猛地一热。
他挣脱开老娘的钳制(颜氏揪耳朵的手劲终于松了些),也轻轻推开哭得浑身软的元娘,几步走到杨老爹面前,扑通一声,双膝重重跪在冰冷的青砖地上!
“爹!
儿子回来了!
让您和娘担心了!”
额头“咚”
地一声磕了下去,声音带着哽咽。
杨老爹枯树般的大手猛地伸出,一把抓住杨大江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硬生生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布满老茧的掌心微微颤抖着,在他沾满泥污的胳膊上重重拍了两下,声音嘶哑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艰难地挤出来:
“起来!
地上凉!
回来……就好!
好!”
那极力压抑的哽咽,让简单的几个字重逾千斤。
“好了好了!
都别嚎了!”
颜氏突然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脸,把纵横的老泪和鼻涕胡乱擦去,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劫后余生、急需宣泄的亢奋,
“人囫囵个儿回来了!
天大的喜事!
都杵着当木头桩子呢?!”
她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一扫院内众人,枯瘦的手指带着风,点向灶房方向,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周婆子!
把那点白面都起出来!
秀芝,去!
把咱省下的那几条兔肉干全剁了!
凤儿,水烧旺点!
今儿早上,咱家吃面!
肉臊子白面条!
敞开了肚皮吃!
管够!”
“哎!
好嘞!”
周婆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奢侈”
指令砸得一愣,随即脸上笑开了花,响亮地应了一声,扭身就往灶房冲,动作麻利得像年轻了二十岁。
“娘!
那面……”
刘秀芝也被婆婆的豪气惊着了,下意识想说那点白面精贵得很,是留着万一断粮时吊命的。
话没出口,就被颜氏眼风一扫,那眼神里带着“再敢废话试试”
的威胁,她立刻把话咽了回去,连声应道:
“哎!
我这就去拿肉干!”
元娘也止住了泪,红着眼眶,深深看了丈夫一眼,转身快步走向灶房,准备烧水让丈夫洗洗。
只是脚步还有些虚浮,显是心神激荡尚未平复。
“管够!
哈哈!
娘,您今儿可真大方!”
杨大川擦了擦眼泪乐呵呵地搓着手,凑到杨大江身边,用力拍了拍兄长的肩膀,
“大哥,你是没看见,娘这一晚上,眼珠子都快钉在门缝上了!
那锅糊糊热了又热,都熬成石头块了……”
“滚一边去!”
颜氏没好气地啐了小儿子一口,脸上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枯瘦的手终于放过了杨大江那饱受蹂躏的耳朵,转而用力推了他一把,
“还杵着当门神?瞧你这身埋汰样儿!
赶紧滚去洗洗!
换身衣裳!
等着吃面!”
灶房里瞬间热闹起来,锅碗瓢盆叮当作响,充满了久违的生气。
女人们风风火火地忙活起来,周婆子翻出藏在米缸最深处、颜氏从舒玉那缴获的一小袋白面,小心翼翼地倒在盆里,动作虔诚得像捧着金粉。
刘秀芝找出那几条干硬的兔肉条,抡起菜刀“梆梆梆”
地剁起来,力气大得差点把案板劈成两半。
元娘蹲在灶膛前,往里添着柴火,跳跃的火光映着她依旧带着泪痕却柔和了许多的脸庞。
杨大川则屁颠屁颠地跑去井台打水,准备给大哥洗漱用。
这一番惊天动地的哭嚎、笑骂、忙碌的嘈杂,如同汹涌的潮水,拍打着耳房紧闭的门扉。
然而,门内拔步床上,裹在锦被里的舒玉只是无意识地咂了咂嘴,小脑袋往枕头深处拱了拱,出几声模糊的梦呓,翻个身又沉沉睡去。
西厢的王霜更是四仰八叉,一条腿豪迈地骑在卷起的被子上,口水在枕巾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地图,更别提襁褓里的舒婷了。
空间里那场冰火交织的修复与沉睡,将她们与现实彻底隔绝,外界所有的悲喜喧嚣,都未能穿透那层深沉的疲惫壁垒。
杨老爹站在正房门口,看着院子里劫后余生的喧闹,看着儿子被弟弟和老娘推搡着去井台边清洗,目光深处那点湿意早已敛去,重新变得沉静如古井。
他布满老茧的手指无意识地捻了捻腰间冰凉的铜烟锅头,视线扫过喧闹的灶房,又掠过紧闭的耳房门,最终落回杨大江身上。
“大江,”
杨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