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刀“梆梆梆”
地剁起来,力气大得差点把案板劈成两半。
元娘蹲在灶膛前,往里添着柴火,跳跃的火光映着她依旧带着泪痕却柔和了许多的脸庞。
杨大川则屁颠屁颠地跑去井台打水,准备给大哥洗漱用。
这一番惊天动地的哭嚎、笑骂、忙碌的嘈杂,如同汹涌的潮水,拍打着耳房紧闭的门扉。
然而,门内拔步床上,裹在锦被里的舒玉只是无意识地咂了咂嘴,小脑袋往枕头深处拱了拱,出几声模糊的梦呓,翻个身又沉沉睡去。
西厢的王霜更是四仰八叉,一条腿豪迈地骑在卷起的被子上,口水在枕巾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地图,更别提襁褓里的舒婷了。
空间里那场冰火交织的修复与沉睡,将她们与现实彻底隔绝,外界所有的悲喜喧嚣,都未能穿透那层深沉的疲惫壁垒。
杨老爹站在正房门口,看着院子里劫后余生的喧闹,看着儿子被弟弟和老娘推搡着去井台边清洗,目光深处那点湿意早已敛去,重新变得沉静如古井。
他布满老茧的手指无意识地捻了捻腰间冰凉的铜烟锅头,视线扫过喧闹的灶房,又掠过紧闭的耳房门,最终落回杨大江身上。
“大江,”
杨老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过院子里的嘈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
“洗把脸,换身利索衣裳,到正房来一趟。”
正被杨大川按着头、用冰凉的井水冲洗脖颈泥污的杨大江闻言一愣,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看向父亲。
杨老爹的眼神平静无波,却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凝重。
杨大江心头微动,立刻应道:
“哎!
爹,我这就来!”
他胡乱擦了几下脸和手,也顾不上身上湿漉漉的,扒拉开还在帮他拍打后背尘土的杨大川,快步跟着父亲走进了光线略显昏暗的正房。
杨老爹随手掩上了房门,将灶房那边“梆梆”
的剁肉声和元娘指挥杨大川添柴火的说话声隔开了一些。
元娘正端着一盆热水从灶房出来,准备让丈夫好好擦洗,恰好看到丈夫跟着公爹进了正房。
她脚步顿了一下,以为公爹是要询问史家沟报信的详情,或是叮嘱些后续事情,并未多想。
女儿还在酣睡,丈夫也平安回来了,此刻她心里被巨大的踏实和琐碎的忙碌填满,只想着赶紧给丈夫弄点热水擦洗,再找身干净衣裳换上。
她端着水盆,脚步轻快地走向井台边杨大川刚打好的那桶清水,准备兑些热的,对耳房里两个女儿异乎寻常的沉睡毫无察觉。
正房里光线有些暗。
杨老爹没有点灯,只是走到靠墙的方桌旁坐下,示意杨大江也坐下。
他枯树般的手指在冰凉的桌面上轻轻敲了敲,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儿子脸上,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探询和凝重:
“大江,路上……可还顺利?身上……没落下什么东西吧?”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珠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深,一字一句,问得极其缓慢而清晰,
“毛毛……给的那包东西……你收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