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糙的指尖捏起粒菜种:
“这南边种子皮厚,得拿温水泡过”
话音未落,舒婷突然在摇篮里蹬腿大哭,奶团子的虎头鞋精准踢飞了葫芦瓢。
骡车碾着青石板远去时,舒玉正跟着周婆子学腌萝卜。
粗盐粒在她掌心化成雪,忽然听见街面传来杂沓脚步声。
暗卫乙拎着扁担冲进来:
“东家!
西市粮铺排起长队了!”
“管他作甚?”
刘秀芝往坛子里码萝卜,“咱家存粮够吃仨月。”
辰时时初刻,变故来得猝不及防。
“肉包五十!
素的三十!”
绸缎庄掌柜的马车堵在门口,小厮挥舞钱袋直嚷嚷,“快些!
要赶路!”
舒玉扒着柜台数铜板,羊角辫扫过暗卫乙腰间的佩刀:
“怪了,往日都是十个八个买”
城郊官道上,杨老爹的烟袋锅突然重重敲在车辕。
拉车的青骡惊得扬起前蹄,差点把后头打算拉麦子的麻袋甩进沟里。
“爹?”
驾车的杨大江慌忙勒缰绳,“您当心”
“掉头!”
老头儿突然暴喝,沟壑纵横的脸映着远处腾起的狼烟,“快回城!”
“可咱才出城三里”
“路上都是往城里走的,怕是出事了!”
杨老爹指尖颤,“家中妇孺都在城内,快回!”
车轮在官道上碾出火星。
杨大江把鞭子甩出残影,后头跟着的粮车差点撞上运柴的牛车。
卖柴老汉刚骂了半句“赶着投胎”
,抬眼望见北边天际,扁担“咣当”
砸在脚背上。
城门卫兵正要落下闩木,忽见烟尘中冲来辆骡车。
杨大江的破草帽飞过护城河,嘶吼混着骡铃炸响:
“军爷且慢!
我家八十老母病危——”
“滚!”
守门卒的长枪擦着车板划过,“知府有令”
“军爷行个方便!”
杨老爹甩出袋铜钱,钱串子“哗啦”
散成满地金雨。
趁着卫兵低头捡钱的空当,骡车擦着闩木缝隙挤进城门,车辕在青石板上刮出串火星。
杨家的铺子异常的火爆人潮涌动,一柱香后街角突然炸开哭嚎。
卖炊饼的孙瘸子瘸着腿狂奔,蒸笼滚了满地:
“关城门了!
鞑子打来了!”
空空的蒸笼里被慌乱的人群掀翻,舒玉踮脚张望时,正撞见杨老爹的骡车逆着人潮冲来。
车辕上溅满泥浆,杨大江的短褐裂了口子,活像被野兽挠过。
“关门!”
杨老爹的烟袋锅敲得门框火星四溅,“卸门板!
快!”
暗卫乙“咣当”
落下门闩,外头传来拳头砸门声:
“十个肉包!
我出双倍!”
“实在对不住,今早蒸的包子都卖光了。
老汉方才也没买到面,还请去别家看看!”
杨老爹扯个借口打了外头的人,还有不信的人不断的拍着门板。
直到暗卫乙声如洪钟喊了三遍没有食材了,人群才散去。
“作孽哟”
颜氏搂着舒玉直哆嗦,奶团子攥着拨浪鼓往嘴里塞,浑不知大难临头。
元娘搂紧奶团子:
“爹,出什么事了?”
老头儿喉结滚了滚,掌心在裤腿上蹭出两道泥印:
“宁武关破了!”
杨大江抓起茶壶猛灌,喉结滚动间溢出惊雷:
“宁武关失守!
流民说鞑子骑兵离咱不过百里!”
元娘怀里的舒婷突然呛奶,锦缎襁褓上晕开深色水渍。
顾九脸色煞白地攥住窗棂,指甲在雕花木上掐出月牙痕。
“城门方才已经关了。”
杨老爹摩挲着烟袋锅,火星明灭映出眉间深纹,
“知县带着衙役在城头守着,说是为防细作不准出入。”
暗卫甲突然抽动鼻翼:“什么味?”
众人齐刷刷望向灶房——蒸笼还在冒白气,周婆子颤巍巍探出头:
“最、最后一笼翡翠包”
“造孽啊!”
颜氏拍着大腿哭骂,
“天杀的鞑子!
好容易过几天安生日子”
“消息确切吗?”
舒玉刚问出口,就被顾九惨白的脸色噎住。
少女手中的茶盏"
咔嚓"
裂成两半,茶水在青砖上洇出片地图。
“鞑子这回估计是要冲。”
暗卫乙突然出声,剑穗无风自动,
“宁武关破关后再无险关可守,骑兵三日可抵太原。”
钱师父的工具箱“咣当”
坠地,锯条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