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家二嫂的破锣嗓刚砸进院门,枣树上的麻雀便扑棱棱惊飞了三个来回。
满院宾客举着筷子僵在半空,汤勺里的鸡汤荡出层层涟漪——赵秀才的“之乎者也”
卡在喉头,活像被掐住脖子的鹌鹑。
颜家大嫂拖着两个泥猴似的孙子站在杨家门外唱念做打,枯黄的髻上别着朵蔫巴巴的绢花,活像只掉毛的老母鸡。
她身后跟着的颜家二嫂也是绝门儿,左手拎着个流鼻涕的胖小子,右胳膊夹着个豁口陶罐,罐底还粘着几粒霉的粟米。
颜氏掸了掸围裙上的面粉,嘴角竟浮起三分冷笑。
她转身对宾客们福了福:
“叫诸位见笑了,容我失陪片刻。”
那气度活似戏文里要出征的女将军,惊得王婶子手里的瓜子都忘了嗑。
杨老爹烟锅里的火星“滋啦”
爆了个响,杨家兄弟齐刷刷起身,暗卫甲把指节捏得“咔吧”
响。
元娘却提着裙裾快步走到刘秀芝身边,细声细气却字字铿锵:
“秀芝,大妗子是个女人家,若是动手阿爹他们不好拉扯……你去阿娘身边护住阿娘不要吃亏。”
“那你咋办?”
刘秀芝看着门外乌泱泱的人影,后槽牙咬得咯吱响。
嫁过来半年多了,很清楚元娘自诩书香门第,面子嫩和这些乡下亲戚怕是处不来。
“都是自己亲戚,还能欺负我不成?咱俩总要有一个在这里撑着场面。
你有身手,你护着阿娘我放心!”
元娘莞尔一笑,拍拍刘秀芝的胳膊,将她轻轻的向外推去。
“快去吧,阿娘要开门了。”
颜氏站在朱漆斑驳的门前,深吸一口气。
门栓刚抽开半寸,周氏就像只脱缰的野猪般撞进来:
“好你个颜仙儿!
亲侄孙都要饿死了”
她身后跟着颜家二嫂,两人拖拽着四个半大孩子,活像赶集卖猪崽。
“饿死鬼托生的!”
钱师父突然从门后探出脑袋,
“要饭也不挑个吉日,二毛百日宴呢!”
“你来干什么?”
颜氏伸手拦住要往里冲的妇人,声音沉得像腊月里的冻土。
“呦~!”
颜家二嫂跳起来戳她鼻尖,
“不是给出了门子的姑奶奶撑脸面谁稀的来啊!”
说着就要往摆满八宝饭的席面上扑,却被杨大川铁塔似的身躯挡住去路。
她一边说一边挤开颜氏就要往里闯,却被刘秀芝铁钳似的手腕扣住。
杨家大门前看热闹的村民越聚越多,颜氏闭了闭眼,忽然侧身让开条缝:
“要吃饭就安生些。”
这话说得轻,却让两个泼妇眼睛亮。
周氏拖着孙子就往里挤,活像见了油瓶的耗子。
“姑奶奶如今阔气了,连娘家都不放在眼里”
“闭嘴!”
颜氏突然暴喝,惊得老枣树都抖了三抖。
她三步并作两步跨到门前,枯瘦的手指头几乎戳到二嫂鼻尖:
“今儿是我孙女的百日宴,你们要作死也别挑时辰!”
刘秀芝一个箭步插到中间,顺手抄起门后的顶门杠:
“折了我家孩子的福气,今日让你们站着进来躺着出去!”
顶门杠往青石板上一杵,震得周氏髻上的铜簪直晃悠。
颜家二嫂的胖小子“哇”
地哭出声,鼻涕泡糊了满脸。
忙不迭扯了扯她衣袖:
“娘,要不咱别坐席了”
“坐!
怎么不坐!”
颜家大嫂梗着脖子往院里冲,活像只斗败却不服输的鹅。
那孩子却直勾勾盯着八仙桌上的肘子,突然挣脱大人扑过去,活像饿了三天的野狗。
被杨大江眼疾手快的拦了下来,八仙桌是挤不下了。
“这桌菜都动过了,给大妗子单开一桌罢。”
元娘指挥着在枣树下支了张瘸腿炕桌。
颜家六口围着巴掌大的桌面,活像群抢食的鹌鹑。
刘秀芝端着木托盘过来,里头盛着些残羹冷炙——梅菜扣肉只剩肥膘和梅菜,鸡汤飘着零星油花,红烧肉剩下了些不齐整的,爆炒鸡肉只是鸡头鸡屁股鸡爪子这些居多,最扎眼的是那碟百日馍,个个都被掐走了蜜枣。
颜家六口顿时现了原形。
颜家二嫂的五岁孙子扑到红烧肉前,伸手就要抓,被颜家大嫂一巴掌拍开:
“小畜生!
不知道让着弟弟!”
转头把整盘肉扒拉到大房孙子跟前。
颜家二嫂岂肯吃亏,抄起筷子往大房孙女手背抽:
“赔钱货也配上桌!”
四个孩子顿时哭作一团。
二嫂的小儿子最是刁钻,直接钻到桌底抱着桌腿晃:
“我要吃鸡腿!
我要吃鸡腿!”
瘸腿炕桌“咣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