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四溅!
那副咬牙切齿、眉头紧锁、仿佛在跟什么不共戴天之仇较劲的模样,看得舒玉缩了缩脖子,默默后退了半步。
一遍洗完,原本的清水变成了泥浆汤。
杨老爹将糊糊捞出来,再倒进另一盆清水里,重复着那痛苦而艰巨的揉搓大业。
他感觉自己的嗅觉已经彻底失灵了,满脑子只剩下那滑腻冰冷的触感和沤烂草木的味道。
就在杨老爹洗第二遍,感觉自己快要到达极限时,院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和杨大江兄弟粗声大气的说话声。
他们和周家父子扛着锄头回来了。
周云一眼就瞥见柴房门口探头探脑的舒玉和里面正跟一盆“烂泥”
搏斗、脸色铁青的杨老爹。
他立刻想起了什么,小脸瞬间煞白,几步冲了过来,对着舒玉连连作揖,声音带着巨大的惶恐和愧疚:
“小小姐!
对不住!
实在对不住!
您走之前吩咐我隔几天给那缸树皮换换水……我……我后来忙着跟爹和甲大哥守院子,防备那些泼皮……把……把这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都怪我!
都怪我!
那缸树皮……怕是早就烂臭了吧?小小姐您罚我吧!”
周云低着头,一副等着挨训的样子。
舒玉看着周云那副自责的模样,再想想那缸因为“遗忘”
而意外完美沤烂的树皮,小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如同捡到宝的笑容!
她踮起脚,用力拍了拍周云的胳膊(够不到肩膀),声音清脆又愉悦:
“周云叔!
你说啥呢!
什么罚不罚的!
你帮了我大忙啦!
天大的忙!
要不是你‘忘了’,这树皮哪能烂得这么好!
省了我多少力气呢!
谢你还来不及!”
“???”
周云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着笑容满面的舒玉,又看看柴房里那盆散着怪味的糊糊和杨老爹生无可恋的脸,完全搞不懂状况。
烂得好?帮忙?小小姐该不会是气糊涂了吧?
“爹!
小叔!
快来!”
舒玉可不管周云的迷茫,立刻挥“人尽其才”
的精神,对着刚放下锄头、不明所以的周家父子(周老爹和周雷)招呼,
“快来帮帮阿爷!
把这盆宝贝洗干净!”
周家父子虽然不明所以,但看杨老爹那副“苦大仇深”
的样子,赶紧放下锄头凑了过来。
一看到木盆里那堆东西,周老爹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周云更是下意识地捂了下鼻子。
“东家,您歇着,这脏活我们来!”
周老爹连忙上前,把快要洗到灵魂出窍的杨老爹替换了下来。
他和周雷接过笊篱,学着杨老爹刚才的样子,屏住呼吸,开始接手那“搓烂泥”
的活计。
两人动作虽然也僵硬,但效率明显高了不少。
杨老爹如蒙大赦,几乎是踉跄着退到柴房门口,扶着门框大口喘气,仿佛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老脸上还残留着心有余悸的苍白。
杨大江和杨大川兄弟俩对视一眼,默契地缩了缩脖子,蹑手蹑脚就想往堂屋溜——这柴房的气氛太诡异了,那味儿也实在上头!
三十六计,走为上!
“阿爹!
小叔!”
舒玉清脆的声音如同魔咒,精准地定住了两人鬼鬼祟祟的脚步。
她像只小蝴蝶般飞扑过来,一手一个,精准地揪住了杨大江和杨大川的衣角,仰着小脸,笑容甜美得能滴出蜜来,声音更是甜得腻:
“别走嘛!
正需要你们呢!
力气活儿!”
杨大江看着闺女那“不怀好意”
的笑容,心里咯噔一下,黝黑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毛毛啊……啥……啥力气活儿?你爹我……腰有点疼……”
杨大川更是脚底抹油,试图挣脱舒玉的小爪子:
“哎呦!
毛毛!
小叔突然想起来……地里……地里好像还有点草没锄完!
我……”
“阿爹腰疼呀?”
舒玉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关切”
,随即小手指向周家父子刚洗完第二遍、捞出来堆在干净木盆里、颜色浅了许多但依旧是一大坨的湿漉漉纤维糊糊,
“不用弯腰!
看!
把那盆宝贝搬到石磨那边!
用大石臼!
舂碎它!
越碎越好!
然后再用石磨磨!
磨成最细最细的浆糊!
就像……就像磨豆腐那样!”
杨大江兄弟俩看着那盆分量十足、湿漉漉的糊糊,再想想沉重的石臼和石磨,只觉得眼前一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