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园在明兰的精心治理下,已如铁桶般稳固,更是整个侯府新秩序的中心。
仆役勤勉,账目清明,连带着侯府上下都显出几分久违的生机。
然而,这井然有序的堡垒之内,属于夫妻二人的方寸天地,却如同初春的冰面,看似平静光滑,底下却暗涌着彼此试探、碰撞的潜流。
顾廷烨习惯了军旅生涯的粗粝与直来直往。
他归家时辰不定,常常披星戴月,带着一身铁血寒气便踏入澄园。
靴子沾满泥泞,随手解下的佩刀“哐当”
一声丢在花梨木的脚踏上,沉重的玄甲往紫檀衣架上一挂,震得那架子都晃了几晃。
他动作大开大合,仿佛仍在军营大帐之中。
明兰自幼在盛老太太的严苛规矩下长大,讲究的是行止有度,物归其位。
她看着那沾着尘泥的靴印一路从门口蔓延到内室,看着那把寒气森森的佩刀随意搁在脚踏边,看着那沉重的甲胄压弯了名贵的衣架,眉头便不由自主地微微蹙起。
她不会出言指责,只会在顾廷烨洗漱或去书房处理军务时,默默带着丹橘和小桃,将地面擦拭得一尘不染,将佩刀归入刀架,再费力地将那身甲胄小心翼翼地取下,用软布细细擦拭保养后,再寻个稳妥地方放好。
顾廷烨起初并未察觉。
这日他深夜归来,带着一身疲惫,习惯性地将佩刀往脚踏边一丢,出沉闷的声响。
明兰正坐在灯下看书,闻声抬头,目光在那柄刀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垂下眼帘,继续看书,并未言语。
只是那微微抿紧的唇角,和起身亲自去拾刀、擦拭、归位的动作,让顾廷烨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沉默。
“一把刀而已,何必如此麻烦?”
顾廷烨坐在榻边,看着明兰纤细的背影费力地搬动那沉重的甲胄,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解的粗粝。
明兰动作一顿,没有回头,声音平静无波:“将军的佩刀,乃御敌防身之物,当珍而重之,置于妥帖之处。
随意丢弃,恐有损锋刃,亦不吉利。”
她顿了顿,补充道,“这紫檀衣架,也经不起甲胄日日重压。”
顾廷烨被她这一番“珍重兵器”
、“吉利”
、“衣架承重”
的道理说得哑口无言。
他并非不懂这些道理,只是习惯了军营的粗放,从未将这些“小节”
放在心上。
此刻被明兰点破,看着她在灯下略显单薄的背影,心头莫名地有些堵,却又不知如何反驳。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知道了。”
语气有些生硬。
另一桩摩擦,则源于对“家”
的理解。
顾廷烨常年在外,将澄园视为休憩的堡垒,是权力核心,是安全的据点。
他习惯独断专行,府中大小事务,只要他认为必要,便直接下令,很少提前与明兰商议。
比如这日,他心血来潮,觉得澄园演武场太小,不够亲卫操练,便直接吩咐石铿:“将西边那片梅林平了,扩建成演武场。
三日之内完工。”
命令一下,石铿立刻带人去执行。
等明兰午后想去梅林赏雪,才现那片她颇为喜爱的、栽种了数十株老梅的林子,已被砍伐得一片狼藉!
几个亲卫正挥着斧头,热火朝天地清理着残桩断枝。
明兰站在回廊上,看着那片狼藉,脸色瞬间苍白。
那片梅林,是她初入澄园时,唯一觉得有几分雅致生气的地方。
冬日里红梅映雪,暗香浮动,是她忙碌之余难得的慰藉。
如今,竟被如此粗暴地毁去!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愤怒猛地涌上心头!
她强忍着,没有当场作,转身回了书房,指尖却深深掐进了掌心。
傍晚顾廷烨回府,径直来到书房。
他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
明兰依旧在书案前看账册,神色平静,只是那周身散出的低气压,比窗外的寒风还要凛冽。
“怎么了?”
顾廷烨走到书案前,皱眉问道。
他今日心情不错,西山营的防务整饬初见成效。
明兰放下笔,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他,声音听不出喜怒:“将军今日下令,平了西苑的梅林?”
“哦,你说那个。”
顾廷烨恍然,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地方太小,亲卫们操练不开。
平了正好,扩建成演武场,更实用些。”
他理所当然,觉得这等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实用?”
明兰重复着这两个字,唇角勾起一丝极淡、却冰冷的弧度,“将军可知,那片梅林,有老梅三十六株,最老的一株已过百年,是当年老侯爷亲手为太夫人所植?可知每逢冬日,红梅映雪,是澄园一景?可知府中许多老仆,闲暇时最爱去那林中走走?”
她每问一句,声音便冷一分,“将军一声令下,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