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会归来的路上,明兰的心绪难得地有些纷乱。
灯影人潮,喧嚣笑语,都仿佛隔了一层纱。
脑海中反复回放的,是顾廷烨那只沉稳有力的手,是他递还簪子时平静无波的眼神,是那老翁语焉不详的警示,以及……他那句低沉沙哑的“当心”
。
回到盛府,沐浴更衣,换上家常的软缎袄裙,明兰坐在妆台前,取出袖中那支磕损的青玉竹节簪。
指尖抚过那处小小的豁口,一丝惋惜涌上心头。
她找来一方素帕,小心地将簪子包好,放入妆匣深处。
或许……这便是某种预兆?安稳的日子,也难免磕碰。
用晚膳时,盛纮难得地在家,席间提及朝中事,语气带着感慨:“……顾偃开侯爷,怕是就在这几日了。
今日朝堂上,几位御史联名弹劾顾廷烨不孝不悌,罔顾人伦,坐视父亲垂危,更纵容外室搅乱侯府,请求陛下褫夺其身上所有虚衔,以儆效尤!”
老太太捻着佛珠的手一顿,叹息道:“墙倒众人推。
顾侯爷一去,这宁远侯府的门楣,怕是真要塌了。
廷炜……压不住阵脚。”
盛纮点头:“谁说不是!
那顾廷烨……唉!”
他摇摇头,语气复杂,“今日弹劾奏疏呈上时,他就在殿外候着。
陛下宣他入殿自辩,你们猜他如何?”
众人皆停下筷子,看向盛纮。
“他竟是一言不!”
盛纮拍了下桌子,“就那么直挺挺地跪在殿中,任由御史们唾沫横飞地指摘!
陛下问他可有辩驳,他只磕了个头,说了一句‘臣……无言以对’!
那神情……竟是认了所有罪名一般!
气得陛下当场摔了茶盏!
若非念及顾家先祖功勋,只怕当场就要下旨夺爵了!”
明兰握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紧。
无言以对?认了所有罪名?这绝非一个真正凶恶之徒的行径!
更像是一种心灰意冷的放弃,或是一种……无声的抗议?
“兄长,”
明兰看向坐在对面的长柏,轻声问道,“这位顾二公子……他……与齐小公爷,是否相识?”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问出这个问题,只是冥冥中觉得,这两个同样身处漩涡中心的男子,或许曾有过交集。
长柏闻言,执筷的手在空中顿了一瞬。
他抬起眼,看向明兰,那素来沉静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深重的复杂与……惋惜。
他沉默片刻,放下筷子,声音低沉地开口:
“何止相识。
数年前,廷烨兄与元若(齐衡表字),曾是京城最耀眼的双子星,意气相投,情同手足。”
情同手足?!
明兰心中一震。
齐衡那般光风霁月、清雅如竹的人物,竟曾与传闻中声名狼藉的顾廷烨是至交好友?这巨大的反差让她一时难以消化。
“那时廷烨兄虽有些少年意气,行事不拘小节,但性情豪爽,重情重义。
元若温润如玉,才思敏捷。
两人一文一武,常在一起切磋学问,纵论天下,也曾携手仗剑游历,快意恩仇。”
长柏的声音带着追忆,仿佛在描绘一幅早已褪色的画卷,“只是后来……顾家内乱频生,变故迭起。
大秦氏夫人病逝,小秦氏夫人入主侯府,廷烨兄处境日益艰难,性情也越……孤僻桀骜。
再后来,便是那场轰动京城的‘争妓风波’……”
长柏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最终化为一声叹息:“具体内情,外人难知。
只知廷烨兄与元若为了一个名叫魏行的教坊女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反目,大打出手,甚至惊动了五城兵马司。
此事之后,两人割袍断义,形同陌路。
廷烨兄也很快离京,远走他乡。
直至今日归来,已是……物是人非。”
割袍断义,形同陌路!
为了一个教坊女子?
明兰只觉得匪夷所思。
齐衡那样清高自持的人,顾廷烨那般深沉内敛的性子,竟会为了一个女子反目成仇?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曲折?
“那……那位魏行呢?”
明兰忍不住追问。
长柏摇摇头:“风波之后,便不知所踪。
有人说她赎身从良,远走他乡;也有人说……她不堪其辱,投了护城河。
总之,是销声匿迹了。”
一段曾经璀璨夺目的友谊,竟以如此惨烈而污糟的方式收场。
一个不知所踪的女子,成了横亘在两位天之骄子之间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
明兰默然。
她想起齐衡温润如玉的面庞下偶尔流露的落寞,想起顾廷烨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沉寂与冰封。
原来那沉重的过往里,竟还藏着这样一段令人扼腕的兄弟情仇。
“那……顾二公子离京后,去了何处?这些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