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的流言攻势非但未能撼动明兰分毫,反而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最终消弭于无形,甚至隐隐反弹,让明兰在府中下人心中的分量更重了几分。
这份挫败,彻底点燃了林噙霜心中压抑已久的毒火。
女儿的愚蠢莽撞让她失望,但明兰那份出年龄的沉稳与心机,更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这威胁,并非仅仅针对墨兰的地位,更是直指她林噙霜在盛府苦心经营多年的根基!
一个能在老太太羽翼下活得如此滋润、能在庄先生和盛纮心中悄然占据一席之地、甚至能不动声色化解明枪暗箭的庶女,假以时日,会成长为何等可怕的存在?尤其……她还姓盛!
还占着盛家女儿的名分!
这绝非一个可以随意拿捏、如同香姨娘般无声无息消失的玩物。
林噙霜捻着佛珠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白。
她不能再等了。
老太太的警告犹在耳边,盛纮那因流言而起的微妙疏离感更让她心惊。
必须在她彻底扎稳根基、获得老太太和盛纮无可动摇的信任之前,将其彻底拔除!
而这一次,她不能再假手于人,更不能再用那些易被拆穿的小伎俩。
她要亲自下场,布一个看似无害、实则致命的死局!
机会,很快被林噙霜“创造”
出来。
盛纮因一桩地方官员贪墨案牵连甚广,连日来在书房熬得焦头烂额,火气甚大。
这日清晨请安,林噙霜觑着盛纮眼下浓重的青黑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郁色,精心修饰过的脸上适时地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温柔。
“老爷为国事操劳,也要保重身子才是。”
她声音娇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哽咽,“妾身无能,不能为老爷分忧,看着老爷这般憔悴,心里实在……实在……”
她拿起帕子,轻轻按了按微红的眼角。
盛纮心中烦闷,但看着爱妾如此情真意切,憔悴的病容更添几分楚楚可怜,心头不由一软,语气也缓和了些:“无妨,公务罢了。
你好生养着就是。”
“老爷……”
林噙霜眼波流转,带着深切的关怀,“妾身昨日听金钏说,厨房新得了一批上好的血燕,最是滋补安神。
妾身想着,老爷日夜操劳,最是耗神,便自作主张,让厨房炖了一盅……只是妾身这身子不争气,闻着那味儿竟有些反胃,白白糟蹋了东西……”
她说着,露出恰到好处的惋惜和自责。
盛纮闻言,心中微动。
血燕珍贵,林噙霜自己都舍不得用,却想着他……这份心意,在烦闷焦躁的时刻,显得尤为熨帖。
林噙霜察言观色,立刻柔声道:“老爷若是不嫌弃,不如……赏给庄先生?庄先生教导少爷姑娘们也是殚精竭虑。
或者……寿安堂的明丫头?”
她像是忽然想起,语气极其自然,“那孩子前些日子受了惊吓,听说夜里睡得也不安稳,小小年纪,也该补补。
老太太最是疼她,若知道老爷这般关怀,必定欣慰。”
她将“老太太欣慰”
几个字,咬得极轻,却无比清晰地送入盛纮耳中。
盛纮微微一怔。
给庄先生?庄先生是外男,赐下如此贵重的补品,未免有些逾矩。
给明兰?一个庶女……但林噙霜的话却精准地戳中了他的心思。
老太太对明兰的看重有目共睹,前些日子流言之事,老太太虽未明言,但态度已然说明一切。
此刻若借这盅血燕向明兰示好,既显得他这做父亲的慈爱关怀,又能间接向老太太表明他并未受流言影响、依旧看重明兰的态度,更能安抚因前事而可能对他心有芥蒂的老太太……一举数得!
“嗯。”
盛纮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明丫头确实受了委屈,也该安抚一下。
就……赏给她吧。
你费心了。”
他看向林噙霜的目光,果然多了几分赞许和温情。
林噙霜垂下眼帘,掩去眸底一闪而逝的、得逞的毒芒,声音愈柔顺:“能为老爷分忧,是妾身的福分。
金钏,去,将那盅温着的血燕仔细装好,立刻送到寿安堂六姑娘处,就说……是老爷体恤她前些日子受惊,特赐下给她压惊补身的。”
“是,姨娘。”
金钏垂应下,转身时,与林噙霜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冰冷如刀的眼神。
寿安堂,东厢房。
明兰看着小桃小心翼翼捧进来的那个剔红牡丹纹食盒,以及金钏转述的“老爷特赐”
之语,心中警铃大作!
事出反常必有妖!
盛纮对她态度虽有转变,但远未到特意赏赐如此贵重补品的地步!
更何况,这赏赐的提议,竟出自林噙霜之口?!
她面上不动声色,甚至露出一丝受宠若惊的腼腆,对着金钏的方向福了福身:“谢父亲赏赐,谢林姨娘费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