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作舟’!
好一个压腕练字!”
庄先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和喟叹,“六姑娘,你这份向学之心,这份坚韧之志,老朽……佩服!”
他郑重地对着明兰,微微拱了拱手。
这一礼,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心头!
庄先生何等身份?竟对一个庶女如此礼敬?!
墨兰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她看着那块刺眼的青砖,看着庄先生眼中的激赏,再看看周围人投向她的、那充满了然、鄙夷甚至怜悯的目光,一股巨大的羞愤和恐惧瞬间将她淹没!
她精心设计的陷阱,非但没有将对方踩入泥沼,反而成了对方展示坚韧、赢得赞誉的舞台!
她成了那个心胸狭窄、构陷幼妹的跳梁小丑!
“不……不是的……”
她还想挣扎,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我的砚台……明明……”
“二姑娘!”
庄先生的声音陡然转冷,目光如电般射向墨兰,“你的端溪砚既未丢失,便该收好。
读书人,重心术!
心术不正,纵有满腹才情,亦是枉然!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若再有无端猜忌,扰乱学堂清净,休怪老朽不讲情面!”
他字字铿锵,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墨兰如遭雷击,浑身冰凉,再不敢多言一句,在露种的搀扶下,失魂落魄地跌坐回座位,将头深深埋下,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是羞愤,更是恐惧。
一场构陷风波,以墨兰的彻底失败和盛明兰的惊险翻盘告终。
盛明兰重新低下头,小手紧紧抱着那块冰冷的青砖,仿佛抱着唯一的依靠。
只有她自己知道,后背的冷汗早已浸透衣衫。
这场胜利,代价巨大,她彻底暴露了心性,也彻底将墨兰得罪死了。
但,她别无选择。
课后,庄先生特意留下了明兰。
寿安堂幽静的书房里,檀香袅袅。
庄先生看着眼前这个沉静得不像孩童的女孩,眼中再无半分试探,只有深深的怜惜和郑重。
“六姑娘,”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温和,“今日之事,委屈你了。”
明兰垂:“学生不敢。”
“不必自谦。”
庄先生摆摆手,“你心思之灵透,心性之坚韧,远老朽所见诸生。
只是……这深宅大院,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藏锋守拙,固然是自保之道,然一味藏拙,恐亦非长久之计。”
盛明兰心头一震,抬起清澈的眼眸看向庄先生。
庄先生目光深邃,如同能看透人心:“过目不忘,是天赋,亦是利器。
利器在手,当知其锋锐,更当知其藏敛之道。
老朽观你,心有丘壑,非池中之物。
今日起,若你愿意,老朽可于闲暇之时,授你一些……书本之外的东西。”
“书本之外?”
明兰轻声问。
“为官之道,处世之方。”
庄先生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何为‘和光同尘’?何为‘刚柔并济’?何为‘谋定而后动’?何为‘借势而为’?这些,书本上不会写,却是这世间行走,安身立命之本。”
盛明兰的心脏,在那一刻,剧烈地跳动起来。
她看着庄先生那双洞明世事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一扇通往更广阔天地的门。
她不再犹豫,恭恭敬敬地跪下,对着庄先生,行了一个郑重的拜师礼。
“学生明兰,叩谢先生教诲!”
庄先生坦然受了她一礼,将她扶起,眼中充满了期许。
他知道,自己今日开启的,或许是一块蒙尘璞玉的雕琢之路,也或许是……为这看似平静的盛府,埋下了一颗足以搅动风云的种子。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在书房的地面上,将一老一少的身影拉得很长。
清苦的药香与沉郁的檀香交织,见证着一段越师徒名分、亦师亦友的传承悄然开启。
盛明兰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在这深宅中的生存之道,将不再仅仅是隐忍和藏拙。
她手中,多了一把名为“智慧”
的钥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