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阁那夜瓷器的碎裂和戛然而止的哭求声,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很快被刻意维持的平静水面吞没。
但空气里弥漫的甜腻熏香,似乎更浓了些,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黏稠。
林噙霜主屋的帘子终日垂着,丫鬟婆子们进出都屏着呼吸,脚步放得极轻,唯恐惊扰了里面那位心情显然极差的姨娘。
盛明兰像一株生在幽暗石缝里的小草,越安静地蜷缩在西厢房的角落。
她“受惊”
的后遗症被周氏和小桃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白日里睡眠的时间似乎更长了,醒着时也多是恹恹的,眼神茫然,对周遭的一切都显得迟钝而疏离。
只有卫嬷嬷在夜深人静时潜入,那双清澈的黑眸才会爆出如饥似渴的亮光,将卫嬷嬷带来的每一点关于盛府内宅格局、各房主子性情、乃至京城勋贵人家关系的“养分”
,贪婪地吸收殆尽。
她知道,林噙霜的忍耐到了极限。
上一次利用盛长枫的意外暂缓了放逐,却也彻底激怒了这条毒蛇。
报复,必然会来,而且会更加阴狠,更加不着痕迹。
这报复,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温情”
方式,悄然降临。
这天午后,栖霞阁主屋的帘子难得地掀开了。
林噙霜扶着大丫鬟的手,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
她换了一身簇新的海棠红织金缠枝莲纹的袄裙,髻上簪了一支赤金点翠的步摇,随着步伐轻轻摇曳,端的是容光焕,艳光四射,丝毫不见前几日的阴霾。
她脸上挂着惯常的、甜得能溺死人的笑容,径直走向了西厢房。
周氏抱着明兰,连忙起身行礼,心中警铃大作。
“快起来。”
林噙霜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亲自虚扶了一把,目光落在周氏怀里的明兰身上,带着一种夸张的怜爱,“瞧瞧我们六丫头,这几日不见,小脸又圆润了些,真是招人疼。”
她伸出手,用涂着鲜红蔻丹的指尖,轻轻点了点明兰的脸颊。
那冰凉的触感让盛明兰本能地想缩头,但她强行忍住,只是微微瑟缩了一下,大眼睛里迅蒙上一层水雾,怯生生地看着林噙霜,小嘴微张,一副随时要哭出来的模样。
完美复刻了卫嬷嬷教导的“怯懦”
与“恐惧”
。
林噙霜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满意,随即笑容更加柔和:“瞧瞧,还怕我呢?上次是枫哥儿莽撞,吓着你了,姨娘替他给你赔个不是。”
她说着,竟真的微微屈了屈膝,姿态放得极低。
周氏吓得腿都软了,连声说“不敢当”
。
林噙霜直起身,拍了拍手。
她身后的大丫鬟立刻捧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托盘上前,盘子里整整齐齐叠放着一套水红色的小袄小裙,料子是上好的杭绸,绣着精巧的缠枝莲纹,针脚细密,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旁边还放着一对赤金嵌红宝石的虾须镯,小巧玲珑,华贵非常。
“来,”
林噙霜拿起那对虾须镯,笑容越慈和,“姨娘特意给你做了新衣裳,打了新镯子。
瞧瞧,这料子多软和,这镯子多亮堂?我们六姑娘戴上,保管比年画上的娃娃还喜庆!”
她说着,就要将镯子往明兰细嫩的手腕上套。
来了!
盛明兰心中警兆陡升!
林噙霜的“礼物”
,从来都是裹着蜜糖的毒药!
这对镯子,华美是华美,可那红宝石的色泽……艳得有些诡异!
她瞬间想起卫嬷嬷塞给她辨认的那些“毒物”
图样,其中一种名为“鹤顶红”
的剧毒,研磨成粉掺入颜料,便能呈现出一种异于寻常宝石的、过于艳丽的猩红色泽!
长期佩戴,毒素会通过皮肤缓慢渗入,侵蚀脏腑,杀人于无形!
好狠毒的心思!
用如此名贵的饰做掩护,行此龌龊之事!
盛明兰的心脏在小小的胸膛里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
她不能戴!
绝对不能!
但如何拒绝?一个懵懂无知的婴儿,如何能拒绝姨娘亲自赐下的、如此“贵重”
的礼物?直接拒绝,便是大不敬,立刻会引来雷霆之怒!
电光火石间,盛明兰做出了决断。
就在那冰冷的金镯即将触碰到她手腕皮肤的瞬间,她猛地爆出惊天动地的哭声!
不是寻常的哭闹,而是那种歇斯底里的、仿佛灵魂都在恐惧中颤抖的尖利哭嚎!
她的小身体在周氏怀里剧烈地挣扎起来,小手拼命地挥舞着,不是去抓镯子,而是像遇到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用力地拍打着、推拒着空气,小小的脸蛋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涨红,泪水汹涌而出!
“哇——!
怕!
怕!”
她一边哭嚎,一边含糊不清地尖叫着,眼神惊恐万状地死死盯着那对红得刺眼的镯子,仿佛那不是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