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玄门,外门杂役处。
空气里混杂着劣质灵谷的霉味、汗液的酸馊,以及某种挥之不去的、如同陈年血垢般的压抑气息。
低矮的房舍如同灰色的积木,杂乱地挤在向阳坡下,屋顶的茅草在风中簌簌作响。
这里的光线永远显得昏暗、浑浊,如同蒙着一层洗不净的油污。
韩墨羽盘膝坐在自己那间仅容转身、四壁漏风的破败木屋内。
身下是一张咯吱作响、铺着霉草席的硬板床。
他换上了一套相对干净的灰色杂役布衣,但依旧掩盖不住其下透出的浓重药味和隐隐的血腥气。
左肩的墨绿毒晕被一层散着清苦气息的碧绿药膏勉强压制,边缘依旧泛着不祥的黑紫色,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深处的灼痛和麻痒。
后背的伤口被层层药布包裹,稍一动作便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右臂裹得更厚,死气的阴寒被丹堂赐下的“烈阳化煞丹”
药力持续灼烧、消磨,带来钻心的刺痛与麻痒交织的煎熬。
脸色依旧苍白,但深陷眼窝下的青黑淡去了些许,那双瞳孔深处的执拗金芒,却沉淀得如同寒潭深处的碎金,冰冷、锐利。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木桌上那枚温润的白玉令牌和古朴玉简上。
“兑”
字令牌,筑基丹兑换凭证。
十万贡献点。
这两样东西,如同两块滚烫的烙铁,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也彻底改变了他在七玄门这滩死水中的位置。
曾经视他如草芥的目光,如今混杂了惊疑、嫉妒、畏惧,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连杂役处那位一贯板着脸的管事,前日送药来时,语气也带上了几分生硬的客气。
地位不同了。
哪怕他依旧是个炼气四层、重伤濒死的杂役,但筑基丹兑换凭证在手,他便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践踏的烂泥。
他有了…一丝微弱的筹码,和…借势的可能。
韩墨羽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粗糙的木桌边缘,冰冷的触感让他思绪更加清晰。
脑海中,一张张扭曲狰狞的面孔闪过——鞭影呼啸,皮开肉绽的剧痛;灵石被克扣时,对方脸上毫不掩饰的鄙夷与贪婪;柳燕临死前那绝望的尖叫…最终,定格在赵虎那张横肉抖动、写满了残忍与暴戾的脸上。
仇,该报了。
他并非莽夫。
曾经的卑微让他比任何人都懂得隐忍与借势。
他缓缓起身,动作牵扯着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他眉头都未皱一下。
走到墙角,他极其小心地挪开几块松动的墙砖,从里面取出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巴掌大小的粗糙木盒。
打开木盒,里面并非灵石,而是一叠黄、边缘卷曲的劣质符纸。
纸上用炭笔密密麻麻地记录着蝇头小字,字迹时而工整,时而潦草颤抖,甚至带着干涸黑的血点。
每一张纸,都是一份血泪控诉。
“丁亥年三月初七,赵虎克扣当月例份灵石三块,言我打扫兽栏不力,实则其私吞。”
“戊子年腊月廿三,杂役张五,因顶撞赵虎一句,被其以‘偷盗灵谷’之名,鞭笞五十,伤重不治,埋骨后山乱葬岗。
我亲见其私藏张五储物袋中遗物三块下品灵石。”
“己丑年七月十五,赵虎强夺杂役李七妹家传低阶护身玉佩一枚,李七妹哭求无果,当夜投井…”
“庚寅年九月初九,柳燕…”
……
时间、地点、人证(部分尚存)、物证(部分描述)、克扣的灵石数目、私吞的财物、鞭笞致死的名目、强夺的物件…桩桩件件,触目惊心。
有些是韩墨羽亲眼所见、亲身经历,有些是他这数年间,在无数个提心吊胆的夜晚,如同老鼠般在杂役处各个阴暗角落,从其他同样饱受欺凌、敢怒不敢言的杂役口中,一点点抠出来的秘密,再冒险记录下来。
这些符纸,记录的不止是赵虎的罪孽,更是杂役处这片灰色地带下,无数卑微生命无声的哀嚎与湮灭。
韩墨羽的目光落在最后几张符纸上,那是关于柳燕的。
记录了她如何被赵虎胁迫,如何在葬魂谷入口被推出去挡灾,以及…在核心区裂口前,她绝望撞向自己,最终惨死的场景。
字迹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冰冷。
证据,齐了。
他没有立刻动作。
而是花了三天时间。
拖着残躯,利用新获得的、微弱的“地位”
和丹堂赐下的疗伤丹药为敲门砖(虽然只是最低劣的),极其谨慎地接触了几个当年事件的亲历者,或是同样对赵虎恨之入骨、却无力反抗的杂役。
许之以微不足道的灵石或丹药,更多的是以“宗门律法”
和“如今韩墨羽已有筑基之望”
为无形的压力,半是劝诱半是威慑,终于拿到了几份带着颤抖指印的证词。
做完这一切,他如同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回到木屋,再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