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克斯军团撤退后的战场,像一张被揉碎又勉强展开的破旧地毯,每一寸都覆盖着难以言说的疮痍。
硝烟在低空盘旋,形成淡灰色的雾霭,将阳光滤成冰冷的惨白,落在满地的钢铁残骸与血肉上,折射出令人心悸的光泽。
幸存的联军士兵们沉默地分散在战场各处,动作麻木得像提线木偶——有人弯腰将战友冰冷的身体抬上简陋的木板,木板边缘渗出的鲜血顺着缝隙滴在地上,在碎石间汇成细小的血溪;有人用匕撬开“清算者”
扭曲的装甲,试图取出还能使用的能量核心,金属摩擦的“吱呀”
声刺破寂静,听得人牙根酸;还有人蹲在尸堆旁,双手在碎石与血泊中翻找,只为找到一枚属于战友的徽章,或是一封未来得及寄出的家书。
银月城的东城墙塌了大半,原本雕刻着精灵图腾的白色石砖碎成齑粉,混着“守望者”
装甲的残骸堆成小山。
城墙下的街道上,曾经流淌着淡蓝色魔力的水晶路灯全被炸毁,碎片散落在满是弹坑的路面上,反射着微弱的光。
空气中弥漫着三重刺鼻的气味——一是鲜血凝固后的铁锈味,二是“清算者”
能量核心爆炸后的臭氧味,三是民居被烧毁后残留的焦糊味,三种味道混合在一起,让人每呼吸一口都觉得喉咙紧。
城内的生命之泉广场上,往日清澈见底、泛着治愈光芒的泉水,此刻表面浮着一层淡淡的灰雾,水色变得浑浊,泉边的白色石雕也被能量射线烧出了黑色的痕迹,仿佛在无声哀悼逝去的生命。
临时救治区设在银月城的西城区,由数十顶白色的魔法帐篷组成,帐篷外挂满了晾晒的绷带,绷带上的血迹在风中微微飘动。
帐篷里挤满了伤员,有的躺在铺着干草的石台上,有的干脆坐在地上,呻吟声与哭喊声从帐篷里源源不断地传出。
精灵祭司莉娜的白色长袍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粉红色,她的双手因为连续释放治愈魔法而微微颤抖,指尖还残留着未散去的淡绿色魔力。
她正跪在一个年轻人类士兵身边,双手按在士兵断裂的右腿上,治愈魔法的光芒缓缓渗入伤口,可士兵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魔药已经快用完了,仅靠纯粹的治愈魔法,根本无法应对如此严重的创伤。
“坚持住,孩子,很快就好。”
莉娜的声音温柔却带着疲惫,她能感觉到自己的魔力正在快流失,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士兵的盔甲上。
士兵咬着牙,没有喊疼,只是死死盯着帐篷顶部,眼中满是恐惧与茫然——他的左臂在战斗中被“追猎者”
撕断,现在连右腿也保不住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到家乡,见到等待他的母亲。
帐篷外,几个年轻的精灵学徒正忙着分仅存的魔药,每个伤员只能分到一小瓶基础hea1g药剂,这点药剂连缓解疼痛都不够,却已经是救治区能拿出的全部。
一个矮人工匠拄着断斧,一瘸一拐地走到学徒面前,沙哑地说:“给我一瓶,不是给我用,是给里面那个断了腿的人类小子——他还年轻,比我更需要。”
学徒看着矮人工匠腿上渗血的绷带,犹豫着递出药剂,矮人工匠接过药剂,转身踉跄地走进帐篷,背影在风中显得格外佝偻。
艾薇儿在洛伦的搀扶下,慢慢走进救治区。
她的左腿依旧不能用力,每走一步都需要洛伦支撑,左臂的绷带也重新换过,却依旧能看到渗出的血迹。
她没有先去主帐篷,而是绕着各个小帐篷巡视,每到一个帐篷前,都会停下脚步,轻声询问伤员的状况。
在一个挤满兽人伤员的帐篷里,艾薇儿看到了碎颅氏族的年轻兽人卡伦。
卡伦的右腿被能量射线烧伤,伤口处的皮肤已经碳化,他正咬着一块兽皮,任由精灵祭司处理伤口,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流进眼睛,却始终没有哼一声。
看到艾薇儿进来,卡伦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艾薇儿按住肩膀。
“别动,好好养伤。”
艾薇儿的声音很轻,“你们氏族的战士,都很勇敢。”
卡伦的眼睛红了,声音带着哽咽:“公主殿下,大酋长他……他没了,好多兄弟都没了……我们……我们还能赢吗?”
艾薇儿蹲下身,看着卡伦年轻却布满伤痕的脸,认真地说:“只要我们还在,就有赢的可能。
你们的大酋长用生命守住了防线,你们要做的,就是好好活下去,替他看到胜利的那一天。”
卡伦看着艾薇儿坚定的眼神,用力点了点头,原本迷茫的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光芒。
他握紧拳头,低声说:“我知道了,公主殿下!
等我伤好了,我还要上战场!”
离开兽人帐篷,艾薇儿来到主帐篷。
帐篷中央,阿尔方斯大法师化作的琉璃雕像静静地立在那里,雕像表面还残留着微弱的奥术辉光,仿佛大法师的灵魂还在守护着这片土地。
艾薇儿走到雕像前,缓缓弯腰,深深鞠躬,泪水无声地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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