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记:山野良药解乡忧
清末民初的豫西浅山坳,入夏的雨总来得急。铅灰色云层压在黛色山尖上时,百草堂的青石板台阶刚被张娜扫过第三遍,湿润的空气里飘着当归与陈皮混合的药香,她正低头将晾晒的金银花收进竹匾,巷口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王掌柜!救命啊!”打头的村民李老栓抱着年幼的孙子,裤脚沾满泥点,孩子脸色蜡黄,嘴角还挂着未干的呕吐物,“这娃子从后晌开始上吐下泻,腿肚子转着筋疼,村里已经有好几家这样了!”
王宁刚在柜台后写完药方,闻言立刻起身。他身着浆洗得发白的月白长衫,袖口挽至小臂,露出的双手骨节分明,指腹带着常年抓药留下的薄茧,指甲缝里还嵌着点黄连的黄色药末。他快步走到孩子身边,指尖先搭在腕上诊脉,又掀开孩子眼皮看了看,眉头瞬间拧成结:“是霍乱。”
话音刚落,巷子里的人越聚越多,有扶着老人的,有背着病人的,呻吟声与哭喊声混在渐密的雨声里。王雪从账房跑出来,她梳着利落的双丫髻,青色布裙上别着个绣着甘草纹样的香囊,手里还攥着账本:“哥,前几日刘婶、赵伯也是这症状,当时以为是吃坏了东西,现在看来……”
“去把药柜第三层的棠梨枝叶取来,配藿香、紫苏熬汤。”王宁打断她的话,声音沉稳却难掩急切,“棠梨枝叶性寒,能舒肝和胃、缓急止泻,正好对症。”
王雪应声转身,可没过片刻又跑了回来,脸色发白:“哥,药柜空了!上次给山下茶园的人治腹痛,最后一点棠梨枝叶都用完了!”
“怎么会空了?”王宁心头一沉,快步走到药柜前,拉开抽屉果然空空如也,只有几张残留的枯叶粘在柜壁上。他指尖捻起一片枯叶,那是初春采来晾晒的棠梨枝叶,边缘已有些发脆,“前几日该补货的,都怪我忙着整理新采的柴胡,竟忘了这事。”
“王掌柜,那可怎么办啊?”李老栓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雨水顺着他的皱纹往下淌,“娃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啊!”
“您先起来,我想想办法。”王宁急忙扶起他,目光扫过人群,忽然想起不远处的济世堂,“孙掌柜那里或许有存货,我去问问。”
一旁的林婉儿忽然开口,她穿一身深青色短打,腰间别着把短剑,墨发束成高马尾,露出的脸庞线条利落,眼神锐利如鹰:“孙玉国心思不正,你去了也是白费功夫,我陪你一起。”
两人撑着一把油纸伞,快步穿过雨巷。济世堂的朱漆大门紧闭,门楣上“济世救人”的匾额在雨雾中显得有些刺眼。王宁敲了半天门,刘二才探出头来,他敞着衣襟,露出胸口的刺青,语气蛮横:“王掌柜来干嘛?我们孙掌柜忙着呢!”
“劳烦通报一声,我来借些棠梨枝叶,村里闹霍乱,急需用药。”王宁耐着性子说。
“棠梨枝叶?”刘二嗤笑一声,故意提高声音,“我们济世堂的药材金贵着呢,哪有多余的借给你?再说了,我看你们百草堂就是没本事,治不好病才来借药,别到时候把人治死了,赖到我们头上!”
这话刚说完,孙玉国从里屋走出来,他穿着锦缎长衫,手里把玩着一串佛珠,脸上堆着假笑:“王老弟,不是我不借,实在是棠梨枝叶稀少,我这也只剩一点,要留着给城里的贵客用。再说了,霍乱可不是小事,你要是治不好,毁了招牌事小,害了人命可就罪过了。”
王宁看着他虚伪的嘴脸,知道多说无益,转身就走。刚走出没几步,就听见刘二在身后喊:“大家快来看啊!百草堂治不好霍乱,还来抢我们济世堂的药!这要是让他们治,指不定要死多少人呢!”
雨声渐大,将刘二的喊声冲得有些模糊,可王宁知道,这话定然会传到村民耳朵里。他回到百草堂时,药铺里已经乱作一团,有人低声议论,有人收拾东西准备去城里看病。林婉儿将短剑往桌上一拍,沉声道:“别慌!王掌柜,我们上山采棠梨枝叶,这浅山坳的棠梨树都长在海拔高的山林沟旁,我知道地方。”
张阳从炮制房走出来,他头发已有些花白,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系着藏青色围裙,围裙上沾着不少药渍:“我跟你们一起去,采回来的枝叶得赶紧炮制,新鲜的药效才好。”
王宁看着眼前的众人,又看了看蜷缩在角落的病人,深吸一口气:“好!雪妹,你留在药铺照看病人,煮些姜糖水给大家暖着;娜娘,你准备些干粮和伤药,我们即刻上山。”
张娜点点头,快步走进内屋,不多时就拎出一个粗布包,里面装着饼子和用油纸包好的止血药。王雪攥着哥哥的衣角,眼神里满是担忧:“哥,山上雨大路滑,你们一定要小心。”
“放心,有林姑娘和张药师在,我们很快就回来。”王宁拍了拍妹妹的手,接过布包挎在肩上,与林婉儿、张阳一同走进雨幕。油纸伞在风雨中微微晃动,三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山路尽头,只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映着百草堂昏黄的灯光,在雨水中渐渐模糊。
雨丝斜斜地织着,将豫西的山林染成一片浓绿。王宁、林婉儿与张阳三人沿着泥泞的山路向上攀爬,脚下的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