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道模糊的影子,笼在老街的上空。
老街的雨歇了三日,檐角的水痕还没干透,百草堂的门槛就被踩得发亮。王宁坐在案前碾药,铜碾槽里的槐角与地榆碰撞着,发出细碎的“沙沙”声,混着窗外卖糖画的吆喝,倒有几分俗世的安稳。
“王掌柜,再给我来两包槐角丸!”街口杂货铺的李大叔掀帘进来,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额角渗着汗,一手按着后腰,走路时步子发沉。王雪刚给药架上的枸杞换了新标签,见他进来忙搬过竹凳:“李大叔您坐,我去给您取药。”
李大叔摆摆手,直往柜台凑:“不了不了,家里老婆子还等着药呢。”他说着往对面瞥了眼,济生堂门口正围着几个街坊,刘二狗举着个木牌大声嚷嚷:“济生堂槐角丸,十文钱一包,比百草堂便宜一半!”
王宁碾药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李大叔:“您这痔疮犯了有些日子了,前儿刚取的药,该够吃的。”
“嗨,这不是……”李大叔搓着手,脸上泛着尴尬的红,“我瞅着济生堂便宜,昨儿买了两包试试。谁知道吃了夜里就不对劲,拉了三回肚子,浑身发冷,痔疮反倒疼得更厉害了。”他说着掀起衣襟,后腰处贴满了黑乎乎的膏药,“这不实在熬不住,还得求王掌柜的药。”
王宁放下碾杆,示意李大叔坐下。他指尖搭上对方的腕脉,指腹感受到脉搏沉细而弱,像被雨打湿的棉线,提不起力气。“您舌胎给我看看。”他声音沉稳,目光落在李大叔的舌面——那上面铺着层白腻的苔,边缘还泛着齿痕。
“脾胃虚寒,本就受不住寒凉。”王宁收回手,眉头微蹙,“那青槐角未经蜜炙,苦寒得很,您这身子骨哪禁得住这么折腾?”
“青槐角?”李大叔愣了愣,“刘二狗说那是‘新采的鲜药’,药效更足呢。”
里屋的张娜听见动静,端着刚熬好的药汁出来,围裙上还沾着蜜渍的痕迹。她将药碗放在桌上,白瓷碗里的药汁呈浅褐色,面上浮着层细密的泡沫。“我刚用咱们的槐角煎了碗药,您尝尝。”她说话时,鬓角的碎发垂下来,被她用沾着药香的手背轻轻拨开,“正经霜降后的槐角,蜜炙过的,苦里带点回甜,不伤脾胃。”
李大叔抿了口药汁,眉头渐渐舒展:“哎?还真是,比济生堂那药顺口多了,他们那药汁喝着发涩,跟吞沙子似的。”
王雪在一旁听得真切,心里那点疑虑越发重了。她想起前日在槐树林看见的青槐角,想起刘二狗麻袋里那些软塌塌的果实,突然拽住刚从后院进来的林婉儿,声音压得极低:“婉儿姐,济生堂的槐角丸,会不会根本不是正经槐角做的?”
林婉儿正低头整理药篓里的地榆,闻言抬眼,目光落在对面济生堂的门帘上。郑钦文正从里面搬出个大陶罐,罐子口没封严,飘出股刺鼻的涩味,那气味混着雨水的潮气,连隔着条街都能闻见。“去看看就知道了。”她将地榆放进药柜,指尖在“凉血”那一格里顿了顿,“你去济生堂买包槐角丸来,记住,别让他们认出你。”
王雪点点头,拽了拽围裙下摆,快步过街。济生堂里挤满了人,孙玉国正站在柜台后,穿着件簇新的绸缎马褂,手指上的金戒指在光线下晃眼。“都别急,排好队!”他嗓门洪亮,手里拿着个算盘打得噼啪响,“咱这槐角丸,用的都是新采的嫩槐角,药效比老的强十倍!”
王雪混在人群里,买了包槐角丸,攥在手心只觉得硌得慌。那纸包轻飘飘的,打开来,里面的药丸颜色发灰,捏起来硬邦邦的,凑近一闻,除了涩味,竟还有点霉味。
回到百草堂,她将药丸往案上一放:“婉儿姐你看!”
林婉儿取过药丸,放在瓷盘里用小刀切开。断面处粗糙得很,隐约能看见碎渣,根本不像百草堂用蜜炙槐角制成的那样细腻。她又取过百草堂的槐角丸对比,自家的药丸断面呈深褐色,带着均匀的光泽,凑近能闻到蜜香与药香交融的气息。
“取两碗清水来。”林婉儿声音凝重。王雪连忙端来水,看着她将两种药丸分别放进碗里。不过片刻,百草堂的药丸便化开了大半,水色呈浅黄,清澈透亮;而济生堂的药丸沉在碗底,化得极慢,水色浑浊,还浮起些黑色的杂质。
“这哪是槐角丸?”张娜看得皱眉,“倒像是掺了别的东西,说不定是没长熟的野果子磨的粉。”
王宁一直没说话,此刻突然拿起那包劣质药丸,走到门口。街对面的孙玉国正送走最后一个顾客,看见王宁,脸上立刻堆起笑:“王掌柜这是来串门?要不要也来两包槐角丸尝尝鲜?”
王宁举起手里的纸包,声音不高,却让路过的街坊都停了脚:“孙老板,你这槐角丸,用的是青槐角吧?还是没炙过的生药?”
孙玉国的笑僵在脸上,随即又梗着脖子道:“青槐角怎么了?嫩的才有劲儿!不像某些人,守着些陈年老药,卖高价坑人!”
“药不是越嫩越好。”王宁撕开纸包,将那灰黑色的药丸倒在掌心,“槐角性寒,需得霜降后采收,蜜炙去寒,方能凉血而不伤正。你用这生青槐角,是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