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生堂门口,几个官差正往外搬药材。刘二狗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脸上还有道抓痕——想来是被受骗的村民挠的。孙玉国看见百草堂门口的人群,脸涨得通红,低着头想绕开,却被王宁叫住。
“孙掌柜,”王宁递过一瓣宣木瓜,“尝尝?”
孙玉国犹豫着接过,咬了一小口,酸得他直咧嘴,却没吐出来,慢慢嚼着:“是比我那野果子够味……”他放下剩下的半瓣,声音低了许多,“王掌柜,我错了。药材这东西,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王宁点点头:“知道错就好。你若想学认药,随时来百草堂,张师傅乐意教你。”
孙玉国愣了愣,眼圈忽然红了,转身往回走,背影比来时沉稳了些。
傍晚关门前,王宁在药铺前立了块木牌。张娜端来墨,他提笔写下:“药者,当守其真——如宣木瓜,酸温本性不可移。”字写得不算好,却笔笔有力,像宣木瓜的皱皮,透着股韧劲。
王雪摸着木牌,忽然想起什么:“哥,宣城老汉给的木瓜籽呢?”
“在这儿。”王宁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的籽饱满乌黑,“明年春天,种在后院的坡上,用山泉水浇,说不定几年后,咱们这儿也能长出宣木瓜。”
张阳捋着胡子笑:“好啊,让这皱皮木瓜,在咱们这儿也扎下根。”
夜色渐浓,百草堂的灯亮了。张娜在灯下炮制药材,王宁在柜台前记账,王雪趴在桌上,给宣城的老汉写信,说这里的村民都用上了好木瓜。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玻璃匣里的木瓜标本上,光皮的那片泛着冷光,宣木瓜的切片却像藏着星光,酸香漫过窗棂,飘得很远。
后来,有人问王宁,宣木瓜最金贵的是什么。他总是指着那些深皱纹:“是这股子较劲的劲。经了风霜,皱了皮,才把酸敛在骨子里,把温藏在肉里,这才有了舒筋化湿的本事。做人做药,都得这样,半点假不得,半点懒偷不得。”
多年后,百草堂后院的坡上,长出了一片贴梗海棠。每到霜降,红棕色的果子挂满枝头,皱皮如老叟面,酸香透纸背。来抓药的人都说,这果子看着不起眼,治起风湿脾胃病来,比当年宣城来的还要见效三分。
而那块写着“药者守真”的木牌,被后人用玻璃罩了起来,旁边摆着那个玻璃匣——光皮木瓜的浅黄,宣木瓜的红棕,在岁月里静静对峙,诉说着一段关于真假、坚守与传承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