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药缓劲,最养脾胃”,此刻倒成了她追人的力气来源。
西坡村的路是黄泥掺碎石子铺的,刚下过场秋雨,泥坑里汪着水,映着钱多多的影子歪歪扭扭。王雪踩着路边的草窠走,忽然听见前头传来说话声,赶紧蹲在棵老槐树下。
是刘二狗,正踮着脚往钱多多的褡裳里塞纸包:“孙掌柜说了,这批野木瓜得赶紧处理,昨儿李老栓家的小子吃了,说烧心烧得直哭,再放下去怕出事。”
钱多多的声音发虚:“可这毕竟不是宣木瓜……王宁那小子眼睛毒得很,万一被他瞧出来……”
“瞧出来又怎地?”刘二狗啐了口唾沫,“他百草堂的木瓜不也掺了光皮的?前儿我去他家后院翻晒药匾,亲眼瞧见的!”
王雪的心猛地一沉,指甲掐进了手心。她想起嫂子今早说的话,那些表皮褶皱浅的木瓜,难道真的……
正愣神时,头顶的槐树叶“哗啦”响了一声,一只麻雀扑棱棱飞起来。刘二狗猛地回头:“谁在那儿?”
王雪赶紧往树后缩,篮子里的铜铃却不合时宜地响了。她索性站起身,把篮子往身前一挡:“我……我来找李奶奶要晒干的艾叶。”
刘二狗眯着眼打量她,这人是百草堂的丫头,他认得。那身粗布裙洗得发白,裙角还沾着晒药场的药渣子,倒真像来收药材的。“李奶奶家在村东头,你往这边跑什么?”
“我……我迷路了。”王雪低下头,手指绞着裙角,余光却瞥见钱多多正往树后藏那包东西,纸包上洇出淡淡的黄渍,像极了木瓜切开后的汁水。
“迷路就赶紧走,别在这儿碍事!”刘二狗挥挥手,推着钱多多往坡上走,“快走,孙掌柜还等着呢。”
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了,王雪才松了口气,顺着他们去的方向望去——西坡村后坡那片荒林子,去年她跟着哥去采过苍术,记得那里长着些野果树,结的果子圆滚滚的,当时她还摘了个咬,又涩又淡,哥说那是“没用的野木瓜”。
她摸出怀里的油纸包,茯苓糕已经凉了。咬了一口,忽然想起哥说的话:“药材这东西,差一点就不是那个味儿了,就像这茯苓,得是云南产的才够糯,安徽的就发脆。”
往回走时,王雪特意绕到后坡林子。果然,那些灌木丛里挂着不少青黄相间的果子,表皮光溜溜的,摘一个掰开,里面的果肉泛着浅黄,凑近闻,只有股淡淡的涩味,连一丝酸味都没有。她掏出帕子包了两个,揣进怀里,快步往镇上赶。
此时的百草堂里,张阳正坐在柜台前,手里捏着两片木瓜。老药师的手指关节粗大,指腹上布满老茧,指甲缝里还嵌着些褐色的药渍——那是常年切制何首乌留下的。他先拿起百草堂收的那片,用拇指搓了搓表皮:“这是光皮木瓜,虽也是蔷薇科,但品种不对,你看这纹路,像没长开的姑娘家的脸,太浅。”
再拿起王宁珍藏的宣木瓜,老药师的眼睛亮了:“这才是正经贴梗海棠的果。你闻,这酸味厚得像陈年的醋,入了药才能‘酸敛舒筋’。”他又捏起老李带来的那片碎渣,眉头拧成了疙瘩,“这是野木瓜,根本不入药的东西,吃多了伤胃,难怪老李会反酸。”
王宁站在一旁,手里攥着账本,上面记着钱多多今年送药的日期,比往年早了半个月。“张师傅,宣城的贴梗海棠,往年什么时候采摘?”
“得等霜降后,”张阳放下木瓜,从药箱里翻出本泛黄的《本草图经》,“你看这上面写的,‘宣州木瓜最佳,味酸,十月采’。今年霜降还没到,怎么会有新木瓜?”
正说着,王雪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怀里的帕子包鼓鼓囊囊的。“哥,张师傅,你们看这个!”她把两个野果子放在桌上,“后坡林子里摘的,刘二狗和钱多多就往那儿去了!”
张阳拿起野果子,掰开来闻了闻,重重一拍桌子:“就是这东西!孙玉国竟敢用这个冒充宣木瓜!”老人气得胡子都抖了,“这野木瓜性寒,哪有宣木瓜的温性?风湿本是湿寒引起的,用这东西,不就等于往冰窖里添雪吗?”
王宁拿起那个野木瓜,果肉已经开始氧化,变得有些发黑。他忽然想起去年在宣城,老药农指着贴梗海棠的树说:“这树娇贵,得用山泉水浇,黏土种出来的果就发涩,沙壤土种的才够酸。”
“哥,钱多多和刘二狗往坡上的山洞去了,好像藏了不少这东西。”王雪喝了口张娜递来的甘草水,“他们还说,咱家收的木瓜也掺了光皮的。”
王宁的目光落在后院的晒药场,那些竹匾里的木瓜在夕阳下泛着浅红。他忽然转身,往库房走:“去看看钱多多送来的货。”
库房里堆着十几个麻袋,王宁解开最底下那个,伸手往里掏,摸出的木瓜果然有一半是光皮的。张娜站在一旁,脸色发白:“我就说今年的木瓜不对劲,泡制的时候总觉得软塌塌的,不像往年那样瓷实。”
张阳叹了口气:“宣城去年遭了冻灾,贴梗海棠减产,钱多多这是想蒙混过关啊。”老人拿起一个宣木瓜,对着光看,“你看这皱皮,是风吹日晒出来的,就像山里的老药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