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钱老板,这批我全要了。再让他问问,山东那边有没有懂炮制的药农,我想请过来,教乡亲们怎么辨瓜蒂。”
伙计刚走,门外又有人影晃动,是个穿灰布袍的女子,背着熟悉的药篓,腰间挂着“护道”木牌,正是林婉儿。她头发长了些,用根木簪松松挽着,额前碎发依旧,只是脸上多了道浅疤,从眉骨延伸到脸颊,像片细长的柳叶。
“王老板,别来无恙?”她摘下沾雪的斗笠,眼睛亮得像雪地里的星,“我从山东来,带了些‘月牙蒂’,听说你这儿正缺呢。”
王宁又惊又喜,忙请她进屋:“姑娘这道疤……”
“采药时被蛇咬的,”林婉儿满不在乎地捋起袖子,小臂上还有圈浅痕,“好在身边有瓜蒂末,捣了敷上,才没肿起来。这倒让我想起你说的,药材无好坏,关键在用法——连蛇毒都能治,这‘苦丁香’真是藏着大本事。”
张娜端来热茶,看见林婉儿怀里露出的册子角,笑道:“姑娘的册子,我们天天翻看呢,里面记的‘瓜蒂配茵陈,外洗治湿疹’,前几日刚治好城西赵老汉的顽疾。”
林婉儿翻开册子,指着其中一页:“我在山东发现,月牙蒂虽然性温,但外用时得配着生姜汁调,不然药效出不来。就像你去年用新疆瓜蒂配黄芪,都是取长补短的道理。”
正说着,王雪从后院跑进来,手里拿着幅卷轴:“哥,前几日整理孙玉国旧铺时,在房梁上发现的,像是幅药画。”
展开卷轴,上面画着片瓜田,田边站着个穿布衣的老者,正弯腰摘瓜蒂,旁边题着行小字:“甜瓜蒂,苦丁香,识得性,便是良。”笔法苍劲,倒像是位老药工的手笔。
“这是……”林婉儿凑近看,突然指着老者腰间的木牌,“这不是‘护道’牌吗?”
王宁看着老者的面容,越看越觉得眼熟——像极了父亲生前描述过的,那位教他认瓜蒂的游方医。父亲常说,当年他染了黄疸,是位带“护道”牌的老者用瓜蒂吹鼻法治好的,临走前留了句“药是死的,人是活的”。
“原来如此。”王宁轻抚着画卷,眼眶有些发热,“难怪我第一次见林姑娘的木牌就觉得亲切。”
雪渐渐停了,阳光透过窗棂,照在药柜上的瓜蒂上,像撒了层金粉。王宁将山东瓜蒂和新疆瓜蒂分开存放,在新标签上写下:“鲁地月牙蒂,性温,用于体虚者,配生姜汁。”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月牙,像极了画卷上的瓜蒂痕。
林婉儿背起药篓,准备继续赶路:“下一站去南方,听说那边的甜瓜蒂带甜味,或许能治小儿厌食。”她走到门口,又回头道,“王老板,这瓜蒂的故事,我会一直记着,也会告诉更多人。”
王宁送她到门口,看着骡车消失在雪巷尽头,手里还握着那根月牙蒂。张娜和王雪站在他身后,药铺里飘着茵陈、栀子和瓜蒂混合的香气,清苦中带着暖意,像极了这风雪里的人间烟火。
暮色降临时,百草堂的灯亮了起来,映着“仁心济世”的匾额,在雪地里晕出片暖黄。王宁坐在案前,在林婉儿的册子上添了行字:“药无定法,应人而变,如瓜蒂虽苦,用对了,便是人间至味。”
窗外,寒风卷着雪花掠过药铺,檐下的铃铛轻轻作响,像在应和着什么。而药柜深处,那些灰褐色的瓜蒂静静躺着,等待着下一个需要它们的人,继续书写属于“苦丁香”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