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拿起一颗晒得半干的果子,捏在手里沉甸甸的,“前日给李阿婆治咽喉肿痛,只用了三颗,今日她来说喉咙就不卡了。”
“那是你配伍得好。”张娜抬头笑了笑,耳后银簪上的橄榄花在阳光下闪了闪,“加了桔梗和甘草,既利了咽,又中和了青果的涩味。”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孩童的哭闹声。一个农妇抱着个约莫五岁的孩子闯进来,孩子脸涨得通红,脖子伸得老长,一声声咳嗽像破锣似的。“王药师!您快看看俺娃!”农妇眼圈通红,粗布围裙上沾着奶渍,“咳了三天了,痰卡在喉咙里咳不出来,夜里烧得滚烫,还总喊渴!”
王宁连忙放下青果,起身迎上去。孩子张着嘴喘气,小脸憋得发紫,嘴角挂着黏痰。他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滚烫得吓人,又翻看眼睑,结膜充血得厉害。“张嘴我看看。”他轻声说,孩子却哭闹着不肯,王宁从药柜里取出颗蜜饯橄榄——这是张娜用青果加蜂蜜腌的,平时给来抓药的孩童当零嘴。“尝尝?甜的。”
孩子果然止了哭,含着蜜饯张开嘴。王宁借着光一看,喉咙红肿得像要冒火。“是风热犯肺,痰热郁结。”他沉吟道,“痰黏难咳,又兼烦热口渴,正好用青果。”
他转身开方,提笔时忽然顿住,抬头问农妇:“孩子是不是总爱啃手指头?舌尖是不是有小红点?”
农妇愣了愣,连连点头:“是啊!您咋知道?他总把手指头往嘴里塞,舌尖上红点点密密麻麻的,我还以为是上火。”
王宁放下笔,走到竹匾前捡起颗野青果:“这就对了。他不仅是肺热,还兼有虫积。青果除了生津利咽,还能杀疳虫,正好一举两得。”他对张娜说,“取五颗野青果,加川贝、知母、百部,再配点使君子,熬成汤剂,分三次服。”
张娜应着去抓药,王雪凑过来看药方,双丫髻上换了朵新摘的栀子花:“哥,青果还能杀虫?我以前只知道它能解毒。”
“《本草再新》里写着呢,青果能‘消痰下气,杀诸虫’。”王宁一边碾着川贝,一边说,“这野青果生长在杂木林里,经风霜多,杀虫的效力比家种的更强。你看这果核上的棱,是不是比普通青果更锋利?”他拿起颗野青果核,棱槽像小刀似的闪着光,“这股劲儿,就能破虫积。”
正说着,刘二狗探头探脑地进来了,手里拎着个布包,缩着脖子不敢抬头。“王……王药师,俺家婆娘……”他搓着手,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她这几日总说嗓子疼,咽口水都费劲,您看……”
王雪刚要说话,被王宁用眼神制止了。“让她进来吧。”他擦了擦手,“正好我看看。”
刘二狗连忙跑出去,没多久扶着个面色蜡黄的妇人进来。那妇人捂着脖子,说话瓮声瓮气的,一进门就往地上啐了口痰,带着血丝。“孙掌柜说您这儿的青果能治这病,俺……俺不敢来,可实在疼得受不了……”
王宁让她张开嘴,只见咽喉两侧肿得像两个小疙瘩,黏膜上还有溃疡。“是急喉痹,热毒壅盛。”他转身从药柜里取出些青果片,又抓了点射干、马勃,“青果清热解毒,配射干利咽,马勃止血,熬水含漱,再内服,三日就好。”他把药包好,又加了几颗蜜饯橄榄,“这个含着,能缓解些疼痛。”
刘二狗接过药,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放在案上,突然“扑通”一声跪下了:“王药师,俺对不住您!上次孙掌柜让俺散布谣言,说您的青果是野果子……俺不是人!”
王宁连忙扶起他:“起来吧。知错就好。”他指着案上的青果,“这青果,不管是家种的还是野生的,只要用得对,就是好药。人也一样,不管以前做过啥,往后走正道就行。”
刘二狗红着眼圈,磕了个头才带着婆娘走了。王雪看着他们的背影,撇撇嘴:“哥,你就是心太软。”
“医者仁心,不是只对好人。”张娜端着刚熬好的药汤出来,药香混着蜜饯的甜气飘满屋子,“孙玉国再坏,他手下的人也是病人。”
傍晚时分,那农妇抱着孩子又来了,这次孩子没哭闹,正含着颗蜜饯橄榄笑呢。“王药师!太神了!”农妇笑得合不拢嘴,“药喝下去没多久,娃就咳出一大口痰,烧也退了,刚才还吃了半碗粥呢!”她从布包里掏出几个鸡蛋放在案上,“自家养的,您一定收下!”
王宁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又抓了把青果递给她:“回去泡水喝,清热生津,对娃好。”
夕阳透过窗棂照进来,把竹匾里的青果染成了金绿色。王宁看着那些果子,忽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药有百味,人有百性,能治百病的,从来不是药,是用对药的心。”他拿起颗野青果,咬了一口,酸涩过后,那股甘味从舌尖漫到心里,竟比蜜饯还要清甜。
这时,钱多多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手里举着张纸条:“王药师!孙玉国……孙玉国把回春堂关了!”
王宁接过纸条,上面是孙玉国歪歪扭扭的字:“青果虽好,需配仁心,吾不配为医,暂闭药铺思过。”
他抬头望向窗外,晚霞正染红半边天,远处的西山上,那棵青果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