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百草堂的门槛快被踏平了。青果汤一碗接一碗地煮,陶瓮里的存货见了底,连去年留着当种的几颗也被王宁拿了出来。张娜把最后一片青果放进锅里时,手指在陶瓮底划了圈,空落落的触感让她心里发慌。
“还有多少人等着?”王宁用布巾擦着手,长衫下摆沾了片药渣,是刚才给人喂药时蹭上的。他眼下泛着青黑,三天没合眼,声音却依旧沉稳,只是捏着药杵的手背上,青筋比往日更显些。
“前院坐着七个,还有人往这儿赶呢。”王雪端着空碗从外面进来,双丫髻歪了个,鬓边的金银花掉了一朵,她胡乱抹了把脸,鼻尖沾着点灰,“哥,青果真没了,陶瓮都见底了。”
王宁眉头锁成个疙瘩。他转身掀开药柜最上层的抽屉,里面只有些青果核,是之前煎药剩下的,棱槽里还留着点果肉的痕迹。“核也能入药,只是效力差些。”他捏起颗果核,坚硬的外壳硌得指头发疼,“先煮水试试,多加些甘草调和。”
正说着,门外响起钱多多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带着股铜钱味儿的爽朗:“王药师!我来啦!”
众人抬头,只见个穿藏青绸缎马褂的胖子挤进门来,手里提着个油布包,脸上的肉随着脚步颤悠。他是镇上最大的药材商,算盘打得比谁都精,但唯独对王宁还算实在。“路上被山洪堵了两天,可把我急坏了!”他解开油布,里面却是空的,脸上的肉垮了下来,“别提了,运青果的车陷在泥里,被人捷足先登,说是……说是回春堂的人给买走了。”
“孙玉国?”王宁捏着果核的手指猛地收紧,核棱在掌心掐出几道红痕。
“可不是嘛!”钱多多拍着大腿,马褂上的盘扣叮当作响,“他手下那郑钦文,带着人守在路口,出的价比市价高两成,把附近几个药农的青果全收走了!还放话说,谁要是敢卖给百草堂,以后就别想在镇上混了。”
王雪气得脸通红,抓起墙角的采药锄就要往外冲:“我去找他理论!凭什么抢药材!”
“小雪!”王宁喝住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回来。”他转向钱多多,“孙玉国收了多少?”
“估摸着有两担,够他铺子里卖半个月了。”钱多多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这是我私藏的一小包,去年在云南收的野青果,比普通的小些,但药效更足。你先用着,我再去周边看看能不能收到。”
油纸包里的青果果然小巧些,青绿色中带点暗黄,果核棱槽更深,王宁捏起一颗,放在鼻尖闻了闻,一股清苦的甘香钻进鼻腔。“多谢。”他把青果递给张娜,“能顶一阵。”
钱多多刚走,刘二狗就探头探脑地出现在门口,缩着脖子,眼神躲躲闪闪。“王……王药师。”他搓着手,袖口磨得发亮,“俺……俺肚子疼得厉害,想讨碗青果汤。”
王雪正要赶人,被王宁拦住了。“张娜,给他盛一碗。”
“哥!”王雪急得跺脚,“他是孙玉国的人!”
“他也是病人。”王宁看着刘二狗佝偻的背,“青果治的是毒,不是人心。”
张娜盛了碗药汤递过去,刘二狗接过来,头也不敢抬,蹲在门角“咕咚咕咚”喝下去,喝完抹了把嘴,从怀里掏出个铜板放在地上,转身就跑,跑出门时还差点被门槛绊倒。
“这孙玉国也太不是东西了!”一个正在候诊的大婶忍不住骂道,“自己不救人,还不让别人救!”
“就是!我刚才路过回春堂,看见他们把青果摆在柜台上,要价比平时贵三倍!”另一个村民接话道。
议论声越来越大,王宁却没接话,他正盯着墙上挂的那幅《岭南草药图》,图上画着片山坡杂木林,角落里用朱砂点了个小小的橄榄果。“婉儿说过,镇上西山坡的杂木林里,有野生青果。”他忽然开口,目光落在王雪身上,“小雪,你还记得路吗?”
王雪眼睛一亮:“记得!去年婉儿姐带我去过,那地方背风,青果树长得可旺了!”
“张娜,你守着药铺。”王宁取下墙上的采药篓,往里面塞了把柴刀、一块油布,“小雪,跟我走。”
“哥,雨还没停呢!”张娜递过两把油纸伞,眼圈有点红,“西山坡路滑,要不……”
“救人要紧。”王宁接过伞,又从药柜里抓了把干姜,塞进袖袋,“青果性涩,怕山里寒气重,煮点干姜水带着。”
两人刚走到门口,就见林婉儿站在雨里,身上的灰布斗篷沾满了泥点,斗笠下露出半张素净的脸,眼睛亮得像山涧的泉水。“我听说青果不够了,”她举起手里的竹篮,里面放着把小锄头和几个空陶罐,“我熟路,一起去。”
林婉儿是个孤儿,从小在山里跟着采药人长大,识得百草,王宁父亲在世时,常让她来药铺帮忙,算是半个家人。王宁见她来了,心里踏实了些:“正好,你辨得准。”
三人撑着伞往西山走,雨丝斜斜地打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山路泥泞,王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忽然“哎哟”一声,踩到块松动的石头,眼看就要滑倒,林婉儿眼疾手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