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当归劫
暮春的邯郸药市刚过卯时便已人声鼎沸。
青石板路上,挑着药担的脚夫踏碎晨雾,药铺的幌子在微风中轻晃,空气中弥漫着当归的甘醇、薄荷的清冽与陈皮的陈香。
素问刚将新采的柴胡分类归仓,医署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哭喊声,刺破了清晨的宁静。
“素问姑娘!
求求您救救我家汉子!”
一名荆钗布裙的妇人跌跌撞撞奔来,髻散乱,布鞋上沾着泥点。
她身后,两个半大孩子抬着一副简易门板,门板上卧着个面色蜡黄的汉子,双手紧紧按着小腹,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每喘一口气都伴随着痛苦的呻吟。
素问快步上前,指尖搭上汉子的脉搏,只觉脉象细弱而急促。
“何时开始腹痛?吃了什么?”
她一边问,一边掀开汉子的衣襟,见其腹部微微隆起,按压时汉子痛得嘶吼出声。
妇人哭着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些切碎的褐色根茎,边缘黑,散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霉味。
“昨日在药市‘同德堂’买的当归,想给汉子补补身子,煮水喝了不到一个时辰,他就疼得满地滚……”
素问捻起一点根茎仔细端详,真正的当归断面呈黄白色,质地柔韧,带着浓郁的香气,而眼前这些根茎不仅色泽暗沉,断面还夹杂着细密的黑斑,凑近一闻,除了霉味还有淡淡的硫磺味。
“这不是当归,是用独活熏硫伪造的!”
她心头一沉,独活性温燥,且这伪品显然经过硫磺熏蒸,误食极易损伤肠胃,引剧烈腹痛。
正说着,医署外又陆续来了几人,症状与那汉子大同小异,手中拿着的“当归”
虽来自不同药铺,却都是同样的伪品。
“前几日还买过他家的黄芪,也是朽的!”
“我娘吃了假的枸杞,眼睛更花了!”
百姓的抱怨声此起彼伏,素问的脸色愈凝重。
她立刻吩咐李伯带人照看患者,调配甘草绿豆汤解毒,自己则带着王二柱和两名学徒,直奔药市而去。
邯郸药市分东西两区,东区多是百年老店,西区则是流动摊贩与新开的药铺。
素问一行先到同德堂,掌柜见是医署的人,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地说药材是从外地药商处进的。
素问不与他多辩,让学徒取来样品,又接连走访了西区的七八家药铺,竟有半数都在售卖伪品——用山莴苣冒充党参,以紫茉莉根伪造天麻,连最常见的金银花都掺了大量的忍冬藤。
更令人愤慨的是,有药商将受潮霉的药材暴晒后,用硫磺反复熏蒸,掩盖霉味后照常售卖。
“这些黑心商贩!”
王二柱气得攥紧拳头,“就该把他们都抓起来!”
素问却摇了摇头。
抓了这几个,难保不会有新的商贩顶上来,若不从根源上规范,假药只会像韭菜一样割了又长。
她望着药市中往来的百姓,他们捧着钱袋小心翼翼地挑选药材,眼神里满是对健康的期盼,却不知自己可能正将毒物买回家。
“光靠惩处不够,得立个规矩,建个保障。”
素问的目光掠过药市入口的牌楼,一个念头渐渐清晰起来。
第二章盟会风波
回到医署时,李伯已将患者安置妥当,喝了解毒汤的汉子腹痛稍缓,正虚弱地躺着休息。
素问立刻让人张贴告示,告知百姓伪品当归的辨别方法,又派出学徒在药市入口设点,免费为百姓检验药材。
消息传开,药市顿时炸开了锅,买过当归的百姓纷纷涌来检验,西区几家药铺的门槛都快被愤怒的民众踏平。
当晚,素问在医署召开议事会。
烛火下,竹简上写满了她白天的调查记录:“同德堂:伪当归来自魏地药商;福仁堂:掺假金银花占三成;流动摊贩:硫磺熏蒸药材共计十五种……”
“必须严惩这些商贩!”
王二柱率先开口,“按秦律,售卖假药致人损伤,可杖责五十,没收家产!”
李伯却皱着眉,手指敲击着桌面:“严惩固然解气,但邯郸药市养活了上百户人家,若一味重罚,怕是会引动荡。
而且不少药商是跟风而为,并非蓄意害人。”
素问点头,这正是她担忧的。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月色:“我想召集所有药材商,成立一个‘药材商盟’。”
“商盟?”
众人皆是一愣。
“对,商盟由医署监督,所有药材商必须加入。”
素问转过身,眼神坚定,“凡入市药材,无论粗细贵贱,都需先送医署检验,合格的贴上专属印记,方可售卖。
一旦现售假,立刻逐出药市,永不得再在此地经营。”
这个提议让众人陷入沉思。
王二柱率先反应过来:“这样一来,有印记的药材就是‘放心药’,百姓自然愿意买,诚信的药商生意只会更好!”
“没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