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兆山教授的话音在雨声中落下,演播厅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这时,连线屏幕上第四个窗口亮起,一位银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眼镜的老者出现在镜头前——社会科学院的资深研究员,陈守仁教授。他面色严肃,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王教授的话听起来很美好,但恕我直言,有些过于理想化,甚至是在回避问题的核心。”陈守仁开门见山,语气犀利,“我们在这里大谈特谈AI的意义,人类的价值,但有没有人问过,那些因为AI而失业的翻译、数据分析师、甚至医生和律师?有没有人问过,围棋、象棋这些流传千年的国粹,在被机器彻底‘破解’、‘征服’之后,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它们作为竞技体育的灵魂——悬念和人类智慧的超越性,已经荡然无存!”
他扶了扶眼镜,目光扫过屏幕上的其他几人,最终定格在霍桑博士身上:“霍桑博士,您的小蓝,以及它所代表的人工智能浪潮,在我看来,正在系统地、无情地摧毁许多建立在人类独特智慧基础上的传统和文化。这难道就是科技进步必须付出的代价?用冰冷的算法,碾碎我们千百年来引以为傲的文化瑰宝?这不是进步,这是一种文化意义上的‘刨根’!”
这番尖锐的指责让演播厅的气氛瞬间紧绷。苏雪适时介入,将问题抛回给霍桑博士:“霍桑博士,您如何看待陈教授提出的‘文化刨根’论?”
霍桑博士的表情依旧冷静,但眼神锐利了几分:“陈教授,我理解您的担忧,但我想指出一个事实:汽车的出现‘摧毁’了马车行业,但并没有摧毁交通的本质,反而拓展了人类活动的半径。印刷术的普及,也曾让手抄本匠人失业,但它极大地促进了知识的传播。
技术革新必然会伴随阵痛,但因此否定技术本身的意义,是因果倒置。”
他微微前倾,语气带着科研者的笃定:“至于围棋和象棋,小蓝并没有‘征服’它们,它只是向我们展示了这些游戏在数学逻辑上的深邃。
以前,我们认为人类的棋感、直觉是玄妙的,不可复制的。但现在,小蓝证明,这些‘玄妙’背后,有着坚实的数学基础。这不是毁灭,这是‘祛魅’,是让我们从更深层次理解这些古老智慧。而且,小蓝生成的无数新颖棋谱,正在为围棋打开一扇前所未有的、更广阔的大门,这难道不是对围棋文化的丰富和拓展吗?”
“丰富?拓展?”陈守仁几乎是不屑地打断了霍桑,“当一切都可以被计算,当最优解成为唯一的标准,围棋中那种‘模糊的美感’、‘势’与‘地’的权衡、甚至棋手个性带来的不可预测性,都将消失殆尽!
以后的孩子学棋,不再是跟着老师感悟棋道,而是对着电脑学习‘胜率最高的一手’。这难道不是将活生生的文化,变成僵死的数学题?象棋亦然,当所有的变化树都被穷尽,对弈变成了背诵数据库,这项运动还有什么生命力?”
这时,艾琳娜·科斯塔插话进来,她的声音带着o洲学者特有的审慎:“陈教授,我部分同意您的观点。AI确实在重塑,甚至可以说在‘标准化’许多认知领域。
但这不仅仅是文化领域的问题,更是整个社会结构的问题。我们需要担心的,不是AI是否‘有意义’,而是我们人类社会如何定义和适应这个‘意义’。如果我们放任市场逻辑,让AI纯粹以效率和利润为导向,那么您所担忧的文化湮灭和大规模失业,很可能成为现实。
但如果我们能主动引导,建立新的规则和价值体系,AI或许能帮助我们从繁琐的、重复性的智力劳动中解放出来,去从事更具创造性、更需要情感投入的工作——包括探索艺术和文化的全新形式。”
“解放?科斯塔教授,您太乐观了!”陈守仁摇头,“创造力、情感投入?这些本身就可能被AI模仿甚至超越。我们现在看到的AI绘画、AI作曲,虽然还不完美,但其发展速度令人心惊。
等到AI能写出足以媲美李杜的诗歌,谱出贝芬级别的交响乐,那时,我们人类引以为傲的‘精神创造’,又该置于何地?意义何在?难道到时我们只能满足于成为AI的观众,或者更糟,成为它的附庸?”
一直沉默倾听的聂九段,此时缓缓抬起头,他的目光越过镜头,仿佛看向很远的地方。窗外的雨声似乎小了一些。
“陈教授,”聂九段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淀了岁月的力量,让争论的双方都暂时安静下来,“您说,棋道的灵魂在于悬念和人类智慧的超越性。我同意一半。
悬念,也许会因为AI的计算而减少。但智慧的超越性……老朽认为,恰恰因为AI的出现,我们才有了新的超越方向。”
他拿起一枚棋子,在指尖摩挲着,那动作轻柔而熟悉,仿佛在触摸一位老友。“以前,我们超越的是前辈的定式,是对手的算路。现在,我们要超越的,是我们自身思维的局限,是我们对‘最优解’的盲目崇拜。”
他顿了顿,看向陈守仁,眼神温和却坚定:“您担心孩子只会学‘胜率最高的一手’。但您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一手胜率最高?这背后的道理,比以前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