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刘岚抱着小宝经过,看见这光景,轻声对叶辰说:“他这是……赎罪呢。”
叶辰点点头。
他想起爷爷的《营造记》里写过:“盖房如做人,地基得打牢,亏欠的情,迟早要还。”
阎埠贵欠的,何止是叶家的情,更是自己心里的那份安稳。
天黑透的时候,阎埠贵还蹲在碑前。
叶辰给他端了碗热汤面,放在旁边的石桌上:“吃点东西吧,天凉。”
阎埠贵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叶辰,我对不起你。
前阵子我偷摸把你放在院里的木料拿出去卖了,换了钱给我家老三娶媳妇……”
叶辰愣了愣,随即笑了笑:“那点木料不值钱,老三娶媳妇是大事,应该的。”
“你咋不骂我?”
阎埠贵更愧疚了,“我那么不是东西……”
“骂你啥?”
叶辰坐在他旁边,“谁还没犯过错?我爷爷说,人这一辈子,就像拉锯,有松有紧,错了就往回拉点,总能扯直了。”
他指着石碑,“你看这碑,埋在地下几十年,不也重见天日了?啥坎过不去。”
阎埠贵捧着热汤面,眼泪一滴滴掉在碗里,和着面汤咽下去,又烫又咸,却奇异地熨帖了心里的褶皱。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叶松年也是这样,给他递过一碗热汤面,说:“孩子,好好活着,日子总会好的。”
“叶辰,我明天跟你学做木匠活吧。”
他吸了吸鼻子,“不要工钱,管饭就行。
我想亲手给这碑做个挡雨的棚子,也算……也算我阎家,还上点情分。”
叶辰看着他眼里的光,那光里没有算计,只有踏实的恳切,点了点头:“好啊,明儿一早我教你刨木头。”
第二天一早,阎埠贵果然揣着把磨得锃亮的刨子来了。
他学得慢,刨出来的木头总是歪歪扭扭的,手心磨出了水泡,却咬着牙不吭声。
叶辰耐心地教他,告诉他“刨子要放平,力道要匀,就像做人,不能偏,不能急”
。
傻柱路过时,看见阎埠贵笨拙的样子,忍不住笑:“三大爷,你这哪是刨木头,是跟木头打架呢。”
阎埠贵头也没抬:“我乐意!”
看着他较真的样子,叶辰突然觉得,这院里的日子,就像这立起来的石碑,看似沉重,却稳稳地扎在土里,连带着那些曾经的亏欠、误解、疙瘩,都一点点沉淀下来,成了岁月里的一部分,不丢人,也不碍事。
一周后,挡雨棚做好了。
虽然样式简单,却做得扎实,阎埠贵特意在棚角雕了两个小小的“叶”
字和“阎”
字,紧紧挨在一起。
他站在碑前,看着自己的手艺,突然笑了,笑得像个孩子。
聋老太拄着拐杖过来看,点了点头:“不错,比你年轻时靠谱多了。”
阎埠贵挠了挠头,嘿嘿地笑。
阳光透过棚顶的缝隙照下来,在碑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层金粉。
叶辰站在廊下,看着这光景,心里忽然敞亮得很。
他想起刚挖出石碑时,阎埠贵那惊慌失措的样子,再看看现在他踏实刨木头的背影,忍不住在心里叹道:何至于此啊!
那些藏了几十年的愧疚,那些憋了一辈子的对不起,其实早就该说出口了。
日子这么长,哪有那么多解不开的结?
秋风再次吹过,卷起几片落叶,却没再贴着阎埠贵的布鞋,而是轻快地掠过石碑,掠过新做的挡雨棚,掠过院里每个人的笑脸,像在说:都过去了,往前看,日子总会好的。
是啊,何至于让愧疚压着自己一辈子呢?就像这石碑,埋得再深,也有重见天日的那天;人心再沉,也有轻起来的时刻。
叶辰拿起刻刀,继续雕他那未完成的木像——是尊弥勒佛,大肚能容,笑口常开。
他想,这院里的每个人,都该有这样的心境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