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的日头斜斜地照在食堂后巷,南易蹲在煤堆旁,手里的火钳把煤块戳得粉碎,黑黢黢的碎屑溅在他的白衬衫上,像落了场墨雨。
不远处,叶辰正帮着大师傅抬蒸笼,白汽缭绕里,他的侧脸被熏得红,却依旧笑着说:“这笼屉得垫层纱布,不然粘馒头。”
“南师傅,啥愣呢?”
帮厨的小周端着盆白菜路过,看见他对着煤堆出神,“叶师傅帮咱修的蒸箱可好用了,刚才蒸的糖包,暄腾得像云朵。”
南易没吭声,火钳往煤堆上一扔,火星子“噼啪”
炸开。
他心里堵得慌——从叶辰来食堂帮忙修蒸箱开始,大师傅就没断过夸奖,一会儿说“叶辰这手艺,比专门的维修工还地道”
,一会儿又说“你看人家干活多利落,南易你得学着点”
。
这话听在南易耳朵里,比醋还酸。
他在食堂掌勺十几年,论厨艺,全院没几个能比得过,可自从叶辰来了,院里人谈论的话题就变成了“叶辰做的木活多精巧”
“叶辰帮张大妈修的轮椅多好用”
,连他最得意的糖醋排骨,都有人说“不如叶师傅炖的肉汤实在”
。
“叶师傅,这蒸箱的阀门还得调调不?”
大师傅在蒸笼旁喊。
“我看看。”
叶辰擦了擦手走过去,手指在阀门上拧了两下,白汽立刻变得均匀起来,“这样就行,气压稳了,馒头不容易夹生。”
南易看着叶辰的背影,心里的火气“噌”
地窜上来。
他想起昨天中午,秦淮茹来打饭,笑着对叶辰说:“叶师傅,你上次给棒梗做的小板凳太结实了,能不能再给我做个针线笸箩?”
叶辰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还问她“想要方的还是圆的”
。
当时他就在旁边盛菜,听见这话,手里的勺子差点掉锅里——秦淮茹平时打饭都跟他打招呼,那天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眼里只有那个叶辰!
“南师傅,该炒下午的菜了。”
小周的声音把他拽回现实。
南易猛地站起来,衬衫上的煤屑簌簌往下掉:“炒!
现在就炒!”
他冲进厨房,抓起油壶就往锅里倒,油星溅得老高,吓得小周赶紧往后躲。
“南师傅,油放多了!”
大师傅在门口喊。
“多了才香!”
南易梗着脖子,把一整颗白菜“哐当”
扔进锅,铁铲抡得像风车,菜叶溅得到处都是。
他心里憋着股邪火——叶辰会修东西又咋样?能比得上他这手颠勺的功夫?等会儿炒出拿手的辣子鸡,看院里人还夸不夸那个姓叶的!
正炒得兴起,叶辰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个修好的笼屉扣:“大师傅,这扣……”
话没说完,就被南易泼了一身菜汤。
“你进来干啥?没看见我正忙吗?”
南易把铁铲往锅里一戳,汤汁溅得更高了。
叶辰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胸前的油渍,眉头皱了皱:“我来送笼屉扣。”
“放那儿就行!”
南易的声音像淬了冰,“食堂不是你修木活的地方,没事别瞎转悠!”
大师傅赶紧过来打圆场:“南易你咋了?叶师傅是来帮忙的……”
“帮忙?我看他是来抢饭碗的!”
南易的火气彻底爆了,指着叶辰的鼻子,“你不就是会刨几块木头吗?真当自己是万能的了?食堂的活儿你懂啥?别在这儿添乱!”
叶辰的脸色沉了下来:“南师傅,说话注意点。
我修蒸箱是大师傅请我来的,没招你没惹你,你啥火?”
“我火咋了?”
南易上前一步,胸口几乎顶着叶辰,“我就是看不惯你一天到晚在院里装好人!
修这修那,你图啥?不就是想让街坊们夸你吗?”
“我图啥不用你管。”
叶辰往后退了一步,声音平静却带着力量,“至少我做的事,对街坊们有用。
总比有些人,就知道在锅里撒气强。”
“你说谁撒气?”
南易被戳到痛处,伸手就要推叶辰,却被大师傅死死拉住。
“南易!
你疯了?”
大师傅的脸都白了,“叶师傅是客人,你咋能动手?”
这时,打饭的街坊们闻声涌进来,看见这架势,都议论纷纷。
“南师傅这是咋了?跟叶师傅较啥劲?”
“我看他是吃醋了吧?叶师傅来了,没人夸他的菜了。”
“小声点,让他听见又该炸毛了。”
南易听见这些话,脸涨得像猪肝,挣脱大师傅的手,抓起锅台上的勺子就往地上摔:“我炒个屁!
谁爱炒谁炒!”
说完转身就往外跑,撞到门框上都没回头。
看着他的背影,叶辰摇了摇头,拿起抹布擦了擦胸前的油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