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现,直播里那段号称“三千市民录音”
的素材,实际上只有三百人参与,剩下的,全是团队用各种声场模拟软件补录的。
虽然没有直接合成音效,但结果经过精心剪辑,把那三百个人的声音,硬生生堆砌出了三千人的效果。
说白了,就是一场声音版的“皇帝的新装”
。
他连夜把团队的人召集起来,开了个紧急复盘会。
“咱们……是不是玩大了?”
姚小波抓耳挠腮,一脸的焦虑,他挠的不是头皮,是秦峰那颗悬着的心。
“我们没骗人,可也没完全说实话。”
秦峰的声音有点沙哑,熬了几个大夜,嗓子跟砂纸糊了层水泥似的。
于佳佳推了推眼镜,冷静地说:“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不是解释,而是行动。”
她建议,将所有原始素材公开归档,建立一个“声音诚实计划”
。
“我们要告诉大家,我们记录的,是真实的声音,哪怕它并不完美。”
于佳佳的眼神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说干就干。
于佳佳立刻联系了周正礼,想请他带队,培训一批社区志愿者,教他们一些基础的拾音技术。
周正礼一听,立马答应了,还带着他那台老掉牙的磁带录音机,跑到了老锅炉房。
老锅炉房废弃多年,到处都是锈迹斑斑的管道,暖气管道嗡嗡作响,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在用最后的力气呻吟。
周正礼抱着那台老录音机,像抱着自己的命根子。
“这机器笨,漏风漏雨,可它从不撒谎。”
他拍着录音机,语气里带着一种老牌技术人的骄傲。
“周队长,要是录到不该听的声音呢?”
一个退休邮递员举手提问,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安。
空气瞬间凝固了。
是啊,要是录到不该听的声音呢?
录到那些藏在城市角落里的秘密,那些不为人知的痛苦和挣扎呢?
众人沉默着,谁也不敢轻易回答。
林小满轻轻地说:“那就说明,是城市想说。”
一句话,打破了沉默。
是啊,是城市想说。
城市的声音,不仅仅是高楼大厦的喧嚣,车水马龙的嘈杂,还有那些隐藏在角落里的,真实的情感和记忆。
姚小波也没闲着。
他趁着这股热乎劲儿,赶紧推出了一个系列短视频,叫《谁在替地说话》。
镜头对准了那些参与录音的普通人,让他们讲述自己和城市声音的故事。
菜市场杀鱼的师傅说,他敲砧板的节奏,来自童年暴雨打在铁皮屋顶上的声音。
小学教师跳格子录音的时候哭了,她说,那是她女儿最后一次会走路的那天。
这些视频一经布,立刻引爆了全网。
网友们纷纷留言,说自己被这些真实的故事感动了。
“原来,城市的声音,就在我们身边。”
“原来,我们一直忽略了这么多美好的瞬间。”
流量,又回来了。
而且这次的流量,带着温度,带着情感,带着对城市最真实的爱。
品牌方一看,又坐不住了,赶紧找上门来,想和秦峰合作一个“素人声音银行”
的项目。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用户上传生活音频,就可以兑换消费积分。
说白了,就是想把城市的生音,变成一种可以交易的商品。
秦峰一听,直接拒绝了。
“一旦开始兑换,倾听就变成了交易。”
他看着品牌方的人,语气平静但却不容置疑,“当每个人都想着从城市的声音里获取利益的时候,谁还会真心倾听?”
品牌方的人悻悻而归。
秦峰知道,他拒绝的不仅仅是一个项目,而是一种价值观。
他要守护的,是城市声音的纯粹,是人们对声音最真挚的情感。
就在秦峰为了“声音诚实计划”
四处奔波的时候,卢中强给他带来了一个消息。
文旅部某个下属机构,有意立项一个“城市听觉遗产保护工程”
,需要指定一个执行单位。
这消息听起来,像是天上掉馅饼。
但秦峰知道,这馅饼,没那么好吃。
申报书中明确要求,执行单位必须“具备市场化运营能力”
。
这意味着,如果秦峰接下这个项目,就很有可能成为体制的附庸,被资本和权力所裹挟。
如果不接,又会失去一个重要的资源通道。
这就像一道选择题,摆在了秦峰面前。
这天晚上,秦峰和于佳佳又是一夜没睡。
他们坐在麦窝社区的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屏幕,一遍又一遍地研究着申报书的条款。
窗外,城市的灯光,像一颗颗闪烁的星星,照亮着他们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