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佳佳关掉录音笔,缓缓说道:“这是一个盲童在暴雨中触摸井盖时录下的声音。
对于我们来说,那只是一个普通的井盖,但对于他来说,那是连接着城市血脉的神经,是能够传递恐惧和不安的生命。”
她顿了顿,又拿起那块老地砖:“这块砖,是从老城区拆迁时捡回来的。
它在这里默默无闻地躺了几十年,见证了无数人的喜怒哀乐,承载了无数家庭的悲欢离合。
它不仅仅是一块砖,它是历史,是记忆,是城市的根。”
最后,她指了指那张“城市痛觉分布图”
:“这张图,是我们工作室花了几个月的时间,走遍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采集到的各种声音和震动数据。
我们用技术手段,将这些数据可视化,试图找到城市最脆弱、最敏感的地方。
我们现,那些被忽视的角落,那些被遗忘的声音,才是城市真正的痛点。”
于佳佳看向白烨,”
她提高了声音,语气铿锵有力:“如果您的父亲也曾趴在铁轨上,听远方列车的声音,您还会觉得,这是迷信吗?是反智吗?”
白烨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微微颤抖,说不出话来。
他的父亲,的确是一名铁路工人,当年为了保障铁路安全,经常趴在铁轨上,用耳朵听着远方列车的声音,判断是否有异常。
于佳佳的这句话,仿佛一把尖刀,狠狠地刺中了他的内心深处,让他无地自容。
而此刻,在听证会的旁听席上,一个穿着朴素的老人,正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就是赵工,那个守护着城市节奏的沉默传承者。
他今天被邀请作为“市民代表”
,列席听证会。
但他并没有言,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听着于佳佳的讲述,看着白烨的表情变化。
散会后,赵工默默地离开了会场。
在走廊里,他拦住了市规划院的副总工陈砚田。
“陈工,等一下。”
赵工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陈砚田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这位头花白的老人,恭敬地问道:“赵工,您有什么事吗?”
赵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手绘草图,递给陈砚田:“你们新城区的丙三段,下面要新增一条备用管线,我知道。”
陈砚田点了点头:“是的,这是为了提高供水保障能力。”
赵工指着图纸上的一条红线,说道:“这条管线的走向,会切断主震的传导路径。”
陈砚田脸色一变:“您是说……”
赵工点了点头:“你们改了设计。”
陈砚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上面要效率,要进度,不能总留着那些‘会响的路’。
老城区那些东西,早该拆了。”
赵工沉默了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沙袋,往图纸上撒了一把黄沙。
“明天早上,让施工队在这儿停五分钟。”
第二天清晨,新城区的施工现场。
挖掘机轰鸣着,尘土飞扬。
工人们忙碌地穿梭着,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突然,施工队长接到了一个电话。
“什么?停工五分钟?为什么?”
他一脸疑惑地问道。
电话那头传来陈砚田严肃的声音:“按我说的做,一分钟都不能少!”
施工队长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按照指示,让所有工人暂停了作业。
赵工独自一人站在预定的开挖点,拄着拐杖,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弯下腰,用拐杖轻轻地扫了三下地面。
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生了。
周边楼宇的玻璃幕墙,竟然同步产生了微幅的共振,出嗡嗡的声响。
监控录像显示,整片区域的地基,都出现了短暂的反向波动。
“这……这是怎么回事?”
施工队长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感到不可思议。
很快,地质专家赶到了现场,进行了紧急复测。
经过详细的分析,他们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这片区域的地底下,存在着一个未知的应力缓冲层。
如果强行施工,可能会导致连锁沉降,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工程被迫延期,原设计也被彻底作废。
陈砚田看着专家们提交的报告,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们以为在改造城市,其实是城市在挑人选。”
一个月后,一篇署名为白烨的长文,悄然出现在一家并不起眼的学术期刊上——《论倾听的伦理》。
林小满抱着电脑,冲进于佳佳的办公室,兴奋地喊道:“佳佳姐,你快看!
白烨那个老顽固,竟然认怂了!”
于佳佳接过电脑,仔细地阅读着文章,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文章中,白烨一改往日的尖锐和犀利,用温和而理性的笔调,探讨了“倾听”
的重要性,承认了自己在“城市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