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的,海瑞扳不倒;陛下不用的,海瑞也保不了。
陈恪深刻认识到这个冷酷的现实。
这并不意味着陈恪被驯服,而是对权力本质的清醒认知。
他陈恪隐忍多年,积累权势,不是为了像海瑞那样凭一腔热血去撞南墙,那样做除了博得一个悲壮的名声,于国于民并无实质益处,反而会让自己来之不易的布局毁于一旦,辜负了穿越而来的使命和可能改变历史的契机。
然而,陈恪的眼神并未变得灰暗,反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海瑞的困境,恰恰印证了他一直以来的判断——不打破现有的利益格局,任何改革都是隔靴搔痒。
而打破格局,需要力量,更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够从根本上动摇嘉靖帝固有思维模式的“异数”
。
这个“异数”
,陈恪曾经以为可能是开海带来的巨大财富冲击,可能是北方强敌的压境,也可能是内部酝酿的民变。
但如今,他隐隐感觉到,这个“异数”
,或许就是海瑞本人。
海瑞的极端刚直,海瑞的不通人情,海瑞的“不识时务”
,恰恰像一面镜子,能照出这套统治体系最荒谬、最虚伪的一面。
当海瑞在陕西碰得头破血流,当他将地方官僚的“软抵抗”
和中央政策的“空转”
以最赤裸、最无法回避的方式呈现在嘉靖面前时,会不会让那位深居简出的皇帝,产生一丝真正的危机感和变革的冲动?
海瑞的悲剧性努力,或许正是在为未来的巨变积蓄势能,是在用他个人的挫折,来证明旧路已绝。
而陈恪所要做的,不是与海瑞一同撞墙,而是确保当墙开始松动时,他有足够的力量,去塑造墙倒之后的新格局。”
他回到书案前,铺开一张信笺,开始给密报回信。
信中并未指示他如何帮助海瑞——那只会给海瑞和自己带来麻烦。
他只是要求对方更详细、更客观地记录陕西官场的种种情状,尤其是那些非贪腐性质、却同样致命的推诿、拖延和低效,并将这些记录通过秘密渠道送回。
这些记录,将来会是有力的证物。
它们将无声地诉说着,一个煌煌大明,为何在巨大的天灾和人祸面前,显得如此步履蹒跚,如此力不从心。